五个总经理的名字依次是:吕瑟、西曼恩、德勒安、海因里希和维特尔特。
一开始骂人的是德勒安,后来跟我说话的是吕瑟,至于其他三个人则是一直
没说。
根据我来这里的路途之中查到的资料,在历来的行事中,五人之中最有威信
的是海因里希,就是坐在正中的那个一头银白头发却精神抖擞的中年人,以态度
强硬著称的是维特尔特和德勒安,态度温和一点的是吕瑟和西曼恩。
但如果是遇到今天这样的大事,必须要他们五个人同意,而且这还不是绝对
的成功,他们还要给董事长卡耶森汇报,甚至是必须要总部的高层们同意,才能
确保股票权证能被拿出来。所以说,我对这次的谈判抱的信心也不是很大,不过
总是要先试一试再说,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也不迟。
思绪一闪而过,我对着他们微笑了一下,用流利的带着苏黎世口音的法语道:
「各位先生,我想请问你们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一个强盗进了你们的家,抢了
你们的老婆,然后他跑到一间屋子里把门锁上。在没有任何人能帮忙的情况下,
你们会因为这间屋子是别人的,就不去抓这个强盗,不去救回你们的妻子吗?」
五个总经理对于我的语言才能已经是毫不怀疑了,可是我仍旧不停的变换语
言,用他们最熟悉的语言来说话,这样看上去是一种炫耀,但实际上是一种威慑,
让他们对于我这个天才心生忌惮之意。
原因很简单,当一个寻常人遇上一个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人,心中难免会生出
一分畏惧和胆怯之心,说白了叫做以势压人,这在谈判中是一个很实用的技巧。
五个总经理那是老奸巨猾了,对于这一点他们也知道得很清楚,或许这会让
他们更重视一点,但绝对不会畏惧。
闻言之下,维特尔特笑道:「我不知道你们东方人是怎么看待法律的,但在
我们西方,特别是几个发达国家,我们尊重法律,一切都会按照法律行事。就算
是有你说的这种事情发生,我们也会等待警察来处理,或者等待房子的主人回来
打开门后,才去救我们的老婆。」
我淡然问道:「如果没有警察,房子的主人也不会回来呢?」
「那就一直等下去,等到盗贼出来为止。」维特尔特正色的道:「这就是尊
重法律的精神,我们不能违背法律,如同我们现在就今天的事所坚持的那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这种人在我们东方也有一种称谓,你们想不想知道?」
我笑了起来。
「是什么?」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但维特尔特不会弱了声势,做出一
副随意的样子道。
「你跟他们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缩头乌龟。」我对身后的翻译道:「解释得
详细一点,尽量让他们明白。」
「是!」翻译本来就一直在小声的对上杉元彦及周围几人说着我们的谈话,
闻言之下,虽然暗觉有些失礼,但他作为翻译没有质疑的资格,况且上杉元彦听
到这话,忍住笑点了头,那翻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五个总经理的脸色随着翻译抑扬顿挫的语调,变得一片铁青。
同样生活在这个地球上,那么各个民族肯定都有着共同之处,这个缩头乌龟
当然不仅仅出现在东方,肯定西方也有这样的人,他们堂堂瑞士银行的亚洲分部
高层,居然被人毫不掩饰的骂「缩头乌龟」,真是一种奇耻大辱!
「够了!」海因里希抬起手阻止翻译的喋喋不休,一脸冷漠的望向我:「柳
先生,如果您想要借此来羞辱我们,你是不会得逞的。我们的人格和我们的工作
无关,请就事论事吧,否则我们将撤出谈判。」
「放肆!」听到翻译的即时翻译,上杉元彦拍案而起,「你们想不谈就不谈?
我在这里跟你们谈判,那是给你们面子,像是你们这种包庇犯罪的家伙,应该被
赶出日本去!还做什么生意啊?」
自从我来到谈判桌,上杉元彦对自己的定位就很清楚,他就是一个做黑脸的,
专门以强硬的态度恐吓人。这些话还真的只能由他说起,别人根本没这种资格威
胁说要将瑞士银行赶出日本。
听着翻译同样强硬的翻译话语,五人都笑了,要是上杉元彦有将他们赶出日
本的能耐,那就根本不用在这里和他们谈判了,所以也只是威胁威胁,算不得什
么。
就算得罪了上杉元彦,瑞士银行也绝对不缺乏客户,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保
密制度。所以退让一步的话,那保密措施就完全崩溃了,对瑞士银行全球的声誉
将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故而他们才这般的不顾事实的坚持。
「好了,我们也不说那些虚的,现在我就想再问问你们几个问题。」我接着
淡淡的道:「各位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拿出什么证据来,才肯开启保险箱,拿出
属于我们的东西?请不要说那些不可能的事情,说一点实际的。」
「没有什么不实际和为难你们的。」海因里希仿佛也被激怒了,他断然拒绝
道:「我们说的还是和刚才一样,除非是那两位客户一起过来,一起输入他们设
定的密码,不然无法从我们的保险柜里取出他们寄存的东西。」
「他们已经被击毙了!」上杉元彦怒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就想贪
污我的七百亿美金?这叫死帐,都没人来领了,你们瑞士银行自己拿出来换成钱
也没人知道,真是妙招啊!」
「你……你这是在侮辱我们!请道歉!否则我们立刻离席!」一直没说话的
西曼恩倏地就站起来,满脸胀红的道。
其他四人也一声不吭的跟着站起来,愤怒的看着上杉元彦,要说瑞士人的整
体素质都是很高的,对自己的工作更是有着满腔的热情和忠诚,质疑这些银行高
层贪污客户的东西,那就相当于质疑瑞士的钟表匠们制作出烂货一样。
那些钟表匠们的反应……搞不好那些钟表匠会抓起桌上的工具朝你砸过来。
「好吧,算我错了。」上杉元彦用英文说道,他的英文还是不错的。
看着他一脸的没有诚意,五个瑞士人马上转身就往外走,他们早就不想和这
群日本人谈判了,此时不过是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上杉元彦一愣,脸色一冷,却没有说话。
我微微一笑,提高了声音道:「几位先生,如果我们找到那两人盗窃日本信
托银行股票权证的证明呢?」
五人的脚步顿时一停,互相望了望之后,海因里希转过头来,道:「什么证
据?」
「现在我当然没办法拿出来,不过待会我们可以送来。」我盯着他的眼睛道:
「证据充足的话,是不是可以拿回那些股票权证?」
「不行。」德勒安插嘴道:「我们不管我们的顾客之前做了什么,只会对他
们送来的东西负责,这是瑞士银行一贯的规矩。」
「呵呵,真是一个强盗逻辑呢!」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其实这次的惊天
大劫案,不只两个人,应该是三个。」
「嗯?」海因里希等人心头一震,不约而同的走回来重新坐下。
「柳先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吕瑟皱眉问道。
「我们早已查清楚了,盗窃日本信托银行股票权证的一共有三个人,但很不
巧的,他们昨晚发生了一些内乱,所以有一个险些被他们两个杀了……」我平淡
的道:「幸好有神医把那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等几天后,他就能清醒过来,
到时他就能证明,他们三人是怎么盗窃了股票权证。」
「过几天后能醒来?」维特尔特问道:「我能具体问一下,他的伤势具体如
何吗?」
「为这个盗匪做手术的,是以前在美国华盛顿国立医院工作过的纳克医生。」
我没有正面回答,但这样的回答已经足够。
「纳克医生?那是什么……」
维特尔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身旁的海因里希打断:「是……
是现在在日本的神医纳克先生吗?」
纳克神医在日本一事,早已不是秘密,海因里希他们当然也有所耳闻,只不
过维特尔特一时没有联想到而已。
我点了点头。
维特尔特立刻就闭嘴不语了,任凭他们平日多么为瑞士的医疗水准称赞自豪,
可是对于西班牙的冈萨雷斯医生和美国的纳克医生,那是绝对发自内心仰慕敬佩
的。
如果连纳克医生都不值得信赖,那世界上基本没有什么值得信赖的医生了。
「不行。」西曼恩有些艰难的摇了摇头,作为银行从业人员,这个词语或许
是他们今天、甚至是一辈子说得最多的了——银行业是服务业的一种,说「不行」
的时候还真的很少。
「还是我们之前一直坚持的,就算他能证明是一起偷盗的,但没有那两个人
亲自来取,我们无法交给你们。」吕瑟帮着补充道。
「很好。」我耸了耸肩道:「我想到一个主意。你们说那个木盒里的东西,
即使是股票权证,也没办法证明是日本信托银行丢失的吗?」
「是。」
「如果我有办法证明呢?」
「怎么证明?」
「很简单,股票权证本身是没有证明的,但它的面额总是有数的吧?到底有
几张,每一张的面额是多少,都是哪些公司的,这些细节如果全部对上了的话,
整整七百亿美金的股票权证,你们总不好意思说还有巧合吧?」
瑞士银行的五个总经理都沉默了,他们其实早知道,日本人绝对不是无理取
闹。
虽然木盒他们没有打开过,可里面的东西应该就是日本人丢失的股票权证,
但是为了维持瑞士银行的绝对保密性,他们也不敢开这个口,否则以后其他人也
同样有理由让瑞士银行拿出更多寄存品,那样的话,瑞士银行还怎么得到别人的
信任,让别人把东西放心的寄存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
「对不起,柳先生、上杉先生。」
海因里希再次站起来对着我们一鞠躬,然后什么话都不说,就径直带着四个
同僚走了出去。
「你们……无耻!混账!」参与谈判的另一个上杉家族重臣,终于再也忍受
不住,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声的怒骂着,像极了街上的无赖。
宽阔的会议室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显得那么的孤寂和无助。
上杉元彦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拳头握得紧紧的,极力忍耐住满腔的怒意,却
无法阻止自己气得浑身发抖。
谈判,终究还是失败了。
等我牵着明媚娇艳美人儿的小手从瑞士银行的侧门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三
十分。
四周仍然可以看到红色警灯无声的闪烁着,警察们虽然也很疲惫,可仍旧负
责的到处扫视着各个方向。
「今天晚上,上杉元彦别想睡着了。」等到坐上自己的豪华行政车,遥疲倦
的小声道。
上杉元彦等人在谈判失败后,第一时间就回到他东京三菱银行的总部,准备
再用方法,迫使瑞士银行交出股票榴证。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先前想到的,从股票市场上再买回同样面值的股票
权证的法子已经不适用了——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东西在瑞士银行,你如果把股票
权证拿出来,那瑞士银行里面的是什么?肯定就是你在弄虚作假啰!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上杉元彦还是从股票市场上买回同等面值
的股票权证,以此表示自己弥补错误的决心,然后再让出一些利益来,平息日本
信托银行和三菱信托银行的高层们的愤怒和诸责,以此度过难关。
但那样的话,上杉元彦付出的可不仅仅是八、九百亿美金,至少还会增加一
倍的负担,同时自己的威严也被打了折扣,只不过勉强达成合并意向,还是达成
了他多年的心愿。
总而言之,不到最后一步,上杉元彦还是不会实行上面的做法,他还是更愿
意光明正大的从瑞士银行讨回来。
「老公,你说上杉先生能成功吗?」靠在我的怀里,遥柔柔的问道。
「美国总统都没法做到的事情,你说他能做到吗?」我笑了起来,抚摸着她
的秀发:「乖,靠在我怀里睡会儿,忙碌了那么久,你也不觉得累啊?」
「嗯……」遥甜甜的一笑,靠在我怀里假寐,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我轻轻拍着她粉背的同时,脑里琢磨起来。
以前还不觉得瑞士银行的规定有多么死板、多么可恶,现在我总算知道了,
他们纯粹就是在牺牲正义和公平的道义准则,来成全他们所谓的原则啊!
他们不是那些中世纪的忠贞骑士们,也不是日本的武士道精神,瑞士银行这
么做,可是换来了每年大把大把的保管费啊!
为了金钱而坚持所谓的原则,那未免就太过扯淡!
是时候主持正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