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二十五章·鸳鸯冢 不知过了多久,赵寻从黑暗中醒来,只觉头痛欲裂,下意识扭动了一下身躯,感觉周围很是憋屈,手脚无法伸展,挣扎着要坐起来,头却哐当一声撞在木板上,疼的他嗤牙咧嘴叫了一声,揉了一会额头之后,他回过神来,连忙用双手去探查四周,漆黑不见一丝光亮,上下左右都有木板挡着,别说起身,就是翻个身都困难,他慌了起来,用力拍打,只是咚咚作响而已,那木板纹丝不动。连忙又竭尽全力去推,结果不过徒劳,万般无奈之下,他大声呼喊了许久,直到声嘶力竭,却无人回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折腾到手麻脚酸后,赵寻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只记得和碧如、楚薇两个美人儿贪欢一场,之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回想起来犹如梦中,可是感受却又如此的真实,正沉思中,他忽然摸到一张纸,可漆黑的环境里他也不知道纸上写着什么,只能感受到那纸张的形状,圆圆的,中间还有方孔,像是一枚纸钱。
等等,那里来的纸钱?赵寻登时吓得浑身乱摸,谁知他身上覆盖着好多这样的纸钱,方才在慌乱之中竟没发觉,鼻间也有许多香烛的味道,这一下赵寻更吓得魂飞魄散:“难道我在棺材里?她们认为我死了,可我没死,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啊!”
巨大的恐惧让他疯狂起来,双手乱抓,双脚乱踢,一会儿乱骂,一会儿大哭。救命声此起彼伏,就在他费力折腾棺材的时候,棺材上方的地表上却十分安静,一座汉白玉打造的墓碑竖立,墓碑上面刻着:“爱子赵寻之墓,庶母赵碧如立。”墓碑旁香烛瑶瑶,纸钱白幡飞舞,有许多人正围着大哭。
然而这些人之中,大部分不过做做样子,哭的最伤心还当属赵寻的大哥赵平,他与赵寻从小就兄弟情深,形影不离,本打算将来与他一起对抗杨正坤,谁知忽然听闻他染病暴亡,自然是如断一臂,痛彻心扉,更重要的是他新娶的娇妻王文英遇贼走散后生死不明,此次回到京城筹措寻人经费,又被楚薇明里暗中百般阻拦,连从朝廷买的官儿也弄丢了,平白损失了数万两银子,可谓是人财两空,种种伤心汇在一处,那哭的更是肝肠寸断,几欲昏阙。
这边楚薇看着不像话,吩咐左右将他拉走,不一会儿墓前只剩碧如和楚薇二人。楚薇看碧如双眼发红,脸上泪光点点,笑道:“你伤心什么?难不成还真舍不得他?”碧如转过身冷冷道:“休要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楚薇歪着头看了碧如一眼,不屑笑道:“你要真舍不得的话,还来得及将他挖出来,说不定他现在还没死呢。”
碧如沉声道:“他犯下如此大错,的确是该死,不过你也别得意。”话音刚落,忽然身形一闪,已欺近楚薇身边,一柄亮银色长剑仓啷一声,横切出一道银弧,直点楚薇咽喉,这一下来的极其突然,毫无征兆,楚薇也根本全无防备,毕竟碧如武功丧失许久,寻常连个正常男人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斗的过她?然而令人震惊的是,碧如的身法迅如闪电,一出招就剑气纵横,似乎功力已经完全恢复,慌乱之中,楚薇也来不及拔剑格挡,眼见剑尖已抵喉咙,她虽然是满心的惊诧和疑问,却只能闭目就死。毕竟如此近的距离和如此迅捷的攻势,就算是先天高手也很难躲开,更不用说楚薇最近几年已经耽于享受,武功早已不如从前。
碧如心中大喜,眼看就要除掉楚薇这个大祸害,忽觉心口一阵剧痛,浑身如遭电击,凌厉的攻势也瞬间一滞,楚薇趁机向后掠过数丈,兀自心惊,犹自摸摸脖颈,还好只是被剑气刮的有些红肿,不曾破了皮,惊怒道:“你什么时候恢复的功力?我竟不知!”
碧如此时正为方才失手懊悔不已,自赵羽死后,她闭门不出,表面要做个富贵闲人,暗中却一直积蓄力量,为的就是今天的致命一击,可惜还是太心急了一些,功力未能完全恢复,全力一击过于调动受损的心脉,故此失误,只得沉声道:“只可惜恢复的还不够好,不然方才你已经是我剑下亡魂!”
楚薇冷笑道:“我记得你经脉尽毁,根本不可能恢复往日功夫……不对……难道你在郡主府整日摆弄那些法阵,就是为了恢复功力?”碧如昂首道:“那是当然,不借助天地灵气,我只怕永无翻身之日。” 楚薇点头道:“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从没趁你武功尽失的时候取你的性命,你却恩将仇报,难不成你还对你母亲的死耿耿于怀?”
碧如冷哼道:“父母之死我已经查明白,的确不是你的责任,但我能活着,全靠这郡主的身份,不然只怕早就遭你毒手了吧,别以为你干的事我不知道,你唆使赵寻对我不利,还借手丐帮,就是想置我于死地,可惜他们都是废物。”楚薇一怔,继而笑道:“这可是你想多了,我从未对你有加害之心。”碧如不为所动,冷哼道:“别再装了,赵羽的死都是你一手策划,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无时无刻不想让我死,好除去心头大患,安然做你的富贵闲人。可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凡事都让你占全了,今日咱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楚薇冷冷一笑道:“那也罢了,那个死鬼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这些年一直让你念念不忘?说你要做个贞洁烈女吧,你跟逆子苟合,做的丑事真是天人共愤,将来还要嫁给汤若望,更是不肯守寡,说你对他毫无旧情吧,你又处心积虑要杀我替他报仇,是了,我懂了,你是怕我将你的丑事宣扬出去,故此才借口杀人吧,那你可算错了,今日死的应该是你!”言毕仰头狂笑。
碧如沉着脸持剑步步踏来,气势如山,楚薇从头上拔下金钗,凝神而备,此时忽然风起,天色陡变,有几颗雨溅落在干燥的尘土,越来越多,直到大雨滂沱,碧如身着白衣白裙,身形一动,剑尖如一道流光,破开层层雨幕,杀奔楚薇所在,楚薇则依旧是红衣红裙,待到碧如近前时,忽然迎面杀去,两个人在雨中厮杀起来,二者都是当世高手,身法迅捷无比,眨眼间已过了二十来招,一招比一招快,斗到后来,旁人已看不出路数和招式,只觉是一红一白两团雾气不停在缠绕纠结,忽而窜上树梢,忽而闪到河面,剑气纵横,飞沙走石,所到之处多有鸟雀走兽被击落打死。偏偏碧如的功力恢复之后,大不如前,楚薇也年纪见长,耽于享乐,两人竟势均力敌,一时难较高下。
从上午一直斗到日落之时,楚薇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已渐露疲态,只觉再打下去必然坚持不住,性命难保不虞,就算死也拉个垫背的才划算,因此拼着左边空挡大开,也要竭尽全力一掌打过去,碧如也是存了拼命的架势,当即也是反击回去,两人几乎同时出招,只听噗噗两声,缠在一起的二女突然分开,各自向后倒退数步,撑不住吐起血来,又急忙打坐运功调息。只是双眼不敢闭上,都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楚薇一边运气一边心中暗骂:“那些奴才怎么还不来帮自己?现在两败俱伤,要是自己一方能多一人,哪怕是个农夫,胜算也要多一成,可惜我天魔琴不在身边,否则今日那会被贱人给暗算。”
彼时云收雨散,唯有滴漏声声,忽然旁边树林一道黑影闪过,二女高度紧张之下,同时大喝道:“是谁?!”只听一女子笑道:“两位故人许久不见,怎么一见面就大动干戈?”碧如不知来者何人,是敌是友,于是不发一言,只管运气加紧恢复功力。楚薇却道:“你是沈雨?你没死?”只见来者哈哈笑道:“大夫人果然记性好,连我的声音都记得那么清楚。”说着从林子里跳了出来,此时的沈雨穿着花花绿绿,头上脖子上挂满银佩,稍一动作便当当作响,典型的苗家打扮,只见她相比年轻之时瘦了许多,气色也十分沉郁,肤色苍白,像是呆在黑暗之中许久没见阳光。此时手中捏着一把银色小刀,振振有词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总算找到你们两个了!没想到你们竟成冤家,很好很好!”
楚薇道:“你跟你姐姐说话都是捏着个嗓子,咿咿呀呀的拿捏作态,我当然记得!不过我更记得你当年在九华山下被赵欣当胸刺了一剑,穿了个透心凉,受伤如此严重怎会没死?”沈雨笑道:“我还有许多心愿未了,怎会轻易死去?亏得我那亡夫全力救治,这才保了一条命。也许这就是天意。”
楚薇道:“谁是你夫君?难不成是顾显臣?你此番来中原有何目的?”沈雨点头道:“当然是他,他死的不明不白,丢我一个人在无量山孤苦伶仃,我当然要查出凶手,替他偿命,这些年我苦练武功,就是想重回中原,一洗前耻,可惜赵羽这个混蛋竟然也死了,真是让人遗憾,不过幸好你们两个还活得好好的,所谓夫债妻偿,杀不了赵羽,我却要他全家死光光。”
楚薇心头一怒,正要搭话,那边一直沉默的碧如却忽然笑道:“这你可来迟了,如今咱们这位大夫人已经更换门庭,做了杨正坤的妻子,早已跟赵家没有任何瓜葛,你杀她岂不是乱杀无辜?”沈雨诧异起来,盯着楚薇半霎,才忽然大声笑道:“好个三贞九烈,贤惠持家的大夫人,居然丧期未过就已经改嫁,当年我还当你是菩萨呢,原来不过荡妇一个。”楚薇大怒,盯着碧如道:“你也好意思说我,你这不也要改嫁汤若望,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沈雨更是大乐:“当年我那糊涂姐夫宠幸你们两个就如心肝宝贝,旁人多看一眼也不愿的,没想到他死后竟成这般景象,可知人心不古,也罢,今日就由我来替他清理门户!”说毕浑身一震,一团绿色的雾气萦绕在她周围,面目显得若隐若现。
碧如见多识广,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沉声道:“难不成你练的是云南五毒教的千残万毒功?”
沈雨嘻嘻笑道:“好眼光,我那夫君死后,我就成了点苍派的掌门,小小五毒教自然也被我纳入门下,这千残万毒功的厉害之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劝你们自废武功,或许我能让你们死的舒坦一点。”
碧如叹了口气道:“如此邪功,威力虽然极大,可也会反噬己身,人老之后会压不住毒气攻心,迟早也会中毒而死。”沈雨脸色一沉,正色道:“这我自然知道,要你多管!”说毕化作一团猛烈的绿色旋风,忽然袭了过来。碧如不敢再运功疗伤,当即运气,向前拍出双掌,立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涌来的绿雾竟不能近身。
不过她只坚持了一会儿,就觉力气不止,毕竟方才跟楚薇游斗许久,又身受内伤,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危急之时,眼角忽然瞥见楚薇从背后一旁袭来,显然要取她性命,不过她却毫无办法,若是一定要死的话,她宁愿被楚薇打死,毕竟被千残万毒功打中,要遭受万毒腐蚀的同时,死也死不了,躯体还很可能被人做成毒盅来养盅虫。
就在碧如认为此番必死的时候,却见楚薇并没有向她下死手,而是双掌一展,竟然与她一起抵抗面前那团不停咆哮的绿雾,碧如有些发呆,不明白楚薇这样邪恶的女人为何忽然发了善心。楚薇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傻子,要是看着她杀了你,痛快倒是痛快了,可是老娘也受了伤,肯定也活不长,现在咱们只有同心协力对抗这个妖货,等解决了她,你跟我的帐再做打算!”
碧如点点头,也算是默认了楚薇的提议。两个人虽然都是重伤,可也算是接近先天境界的高手,只需这么一合力,天下间也就少有敌手,沈雨本来意气风发想要手刃二人,现在却突然落了下风,只觉面前的真气浩浩荡荡连绵不绝,吹的她东倒西歪,竟没了先前的优势,尽管只要沾染了她身上的毒气,两人就会毒发,真气散尽,到时候就会任由她摆布,可现在的情况是咫尺竟成天涯,似乎永远也接近不了对方。只不过坚持了一会儿,反而被罡风吹的连连后退。再这么下去,她杀不到人很有可能被人反杀。惊怒之中,她没想到两人竟然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更没想到重伤之下的二人武力依然是自己不可企及的存在,失望之下只好祭出一群毒虫毒蛇,然后转身便逃。
电光火石间,楚薇夺过碧如手中宝剑,一挥之间,斩断群毒,追杀过去,碧如也不想让这个妖物再留存世间,一念之间也跟了过去,沈雨轻功不及二人,功力不及二人,很快就被二人一前一后围住,进退不得。还来不及告饶,楚薇性急,已飞出手中宝剑,正好打在她环跳穴,整个人就扑倒在地。
楚薇大笑道:“我当你这几年学了什么玩意儿,不过是如此废物,居然也敢与我来动手!”于是踏步上前,正要取其性命,沈雨却忽然化作一团绿雾,飘入丛林之中,瞬间没了身影。楚薇正要跟去,碧如却将她拦住道:“小心中计。”说毕从地上捡起石头往黑暗中抛去,楚薇也有样学样,林中石头飞舞呼啸声刷刷响起,打的群鸟乱窜,树倒木折,只一会儿,只听里面尖叫一声,显然那沈雨已受伤,碧如楚薇互视一眼,纷纷大喜,连忙追去,但见沿途枝叶上撒了许多绿色的粘稠液体,楚薇指着道:“这是什么?”碧如低头用树枝点了一些在鼻前已嗅,皱眉道:“这是那妖货的血,她练的毒功居然让人血也变了色。”正说着,那绿血染过的枝叶都枯萎了。看的二人咂舌道:“这血居然也是剧毒!”
楚薇道:“那贱货受了重伤,逃不开多远。咱们分头追。”碧如道:“小心着了她的道,记得别碰她身上任何的东西。”楚薇听她这么一说,又觉得有些可笑,方才二人还生死相搏,现在却要联合起来对付别人。寻思她虽然博古通今,江湖经验还是太浅了,心中杀意却丝毫不减。于是对她含笑点头,二人分左右开始搜寻。
正行间,忽然头上一阵响动,二人同时抬头一看,只见一张其大无比的蛛网从半空落下来,碧如大声道:“这是万毒网,碰不得!”说毕双掌发力打过去,意图用真气将其击碎,谁知那蛛网构造特殊,再强的真气撞上去不过就像撞到空气,只是微微向上漂浮了一下,又继续落下。眨眼已到二人头顶,还是楚薇急中生智,一掌劈断身旁的一棵小松树,拿在手里乱舞,将那蛛网全都卷在了松针上。
碧如趁机朝上边连弹数指,几道凌厉的真力从指尖倾泄而出,只听噗噗作响,顷刻从树上掉下一人,二人走过去一看,正是沈雨。只见她动弹不得,脸色发青,显然已被碧如隔空点穴,楚薇大笑道:“贱人!现在又该如何?”沈雨轻蔑一笑道:“败军之将,有死而已!不必多言!”
楚薇笑道:“不必多言?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全家是怎么死的?”沈雨迟疑道:“这还用你多说,我父母都是被赵羽所逼,为山贼所杀!当年我报复赵羽,就是为了此事,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楚薇仰头哈哈笑道:“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赵羽逼走你爹是不错,可你全家被杀都是我安排的,小贱人,你报复赵羽越狠,我就越高兴!”
沈雨脸色大变道:“难道那些人不是山贼?”楚薇笑道:“是山贼没错,可他们都是乌合之众,怎会知道你家的行踪?只要我将你家行踪透露给他们,他们当然乐意替我效劳,毕竟做山贼的那个不爱财?”沈雨摇头道:“我们那天离开赵府之前,并没有将目的地透露给任何人,你又怎会知道?”楚薇道:“你没透露,不代表你那好色老爹没透露,当年他为了我,可是连命都不要了,这老色鬼也算是死得起所!”沈雨满脸不可置信,迟疑道:“你难道跟我爹……”
楚薇笑道:“当然了,当年我为了报复赵羽,可是连乞丐都愿意去睡的,不过是偶然让你那好色老爹白捡了个便宜,不过他既然占了我的便宜,就别想活命。”
沈雨终于忍不住大骂起来:“贱人!婊子!我爹可是你的长辈,畜生!亏你做的出来!”楚薇大怒,从旁边采下带刺的荆棘,刷刷几下,将她的一张洁白无瑕的俏脸画的千沟万壑,惨不忍睹。碧如连忙转过身去道:“你折磨她做什么?一刀杀了,我跟你的帐还没算清呢。”楚薇笑道:“你急什么?等会就轮到你了,我们年纪也大了,以后跟故人叙旧的机会就少了。”口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些伤感。
碧如道:“跟你叙旧没得恶心人,你跟那张提欢的勾当,也就瞒着别人,我可是老早就知道的,只是我也不是那种爱八卦之人,没跟你捅出来罢了!”
楚薇自思她跟张提欢的事做的绝密,直到现在也从未和任何人透露过,当即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碧如道:“那妖道练的一身邪门功夫,身上也总是带了一些滥情药,别人闻不到,我恰好对这邪魔外道敏感的很,只要他接近赵府,我就能感受到。后来我还刻意将此事透露给姚珊,她亲眼看见你跟那妖道在破庙里苟合。”楚薇叹息一笑:“当年我有些嫌弃他肮脏,没让他真的碰了身子,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悔,要是真能跟他双修,说不定两人早已成仙,还在这尘世乱来个什么啊!”
碧如冷笑道:“这般没廉耻的话亏你也说的出,你生性浪荡也罢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可你为了偷欢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虎毒尚不食子,你如此作为,连禽兽都不如了!”楚薇大怒道:“住嘴!胡说八道!我几时染指过自己的孩子?”碧如笑道:“那你可误会了,我说的是你虐待孩子,当年赵平在无意中闯入地窖,撞破了你跟那杨正坤的好事,你竟纵容奸夫将孩子打晕,致使他后脑出血,险些要了他的性命。”楚薇脸色绯红,杀心大起:“你怎么知道的?”碧如笑道:“我那个时候跟赵羽已经学会了元神出窍,院子里一花一木都逃不出我的法眼!”
楚薇杀意更甚,正要动手,只听一人喊道:“娘!难道那日真的是你害的我?”楚薇一看,吓得魂也没了,只见赵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显然将方才的话都听了过去。
楚薇一阵眩晕,正要上前解释,只听一个男人道:“羽儿,当时我也是不得已,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原谅我跟你娘吧。”那男人正是杨正坤。只见他神色疲惫,似乎再无往日傲气。赵平也不理会,一把推开他道:“今日我好不容易找到娘子,本来是大喜之事,没想到大好心情却被你们这些丑事给坏了,告辞!”楚薇叫住他道:“平儿,你怎么过来的?”赵平不屑道:“以后别叫我平儿,我听了恶心!”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开,他身边还跟着王文英。只见她脸色十分得意,看向楚薇的眼神满是鄙夷。
本来今日赵平因为丧弟之痛而沮丧到了极点,谁知参加完葬礼回家后才发现门口停着许多马车,还当家里来了客人,进去一看,原来是王文英和杨正坤都回了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一喜可非同小可,就算再死一百个弟弟也无所谓了,连带着看杨正坤也顺眼了许多。因此用完午饭后,他带着一家子人便兴匆匆地准备去告诉楚薇,顺便也去告慰亡弟,眼见现场打斗痕迹明显,还吓了一跳,只当楚薇遇险,谁知一路找来,凑巧就碰到碧如说起母亲的一些往事,他就听了个干干净净,一时不敢相信母亲居然有如此作为,换做往日只怕要闹上天去,好在王文英终于回来了,他也就没有闹的心思。
楚薇深知让他走了,这十来年的母子情便会烟消云散,儿子将彻底落入别的女人手里,再不顾做母亲的体面,悲鸣一声跑了过去,刚要拉住儿子的衣袖,却被王文英一把打开道:“贱女人,你害的我家还不够惨吗?”楚薇大怒,扬手便打在王文英脸上,骂道:“我跟儿子的事,还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参和!”
赵平大怒,一把推开楚薇,抱着王文英柔声安慰。王文英推开赵平,指着楚薇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你不满我这个儿媳,竟然丧心病狂地让人假扮山贼,想要将我置于死地,还好你那相公没你心肠那么毒,留了我一条命!”赵平震惊无比,双眼死死盯着母亲道:“娘,我跟娘子遇难,这事难道也是你安排的?”楚薇连忙道:“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这是想离间我们母子,从进门第一天就这样,我是你娘,怎会害你?”
正说着,旁边沈雨笑道:“看来今天可真是热闹啊,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赵平啊赵平,你还不知你娘惯用山贼害人,当初就是她用此计害了我们沈家满门两百多口。你娘不是人,是毒蛇是妖怪!”说道后面已是声嘶力竭。不过令人惊奇的是,方才她那被楚薇画烂的脸,竟然奇迹般地复原了,连道伤疤都没有。
赵平长大后没怎么见过沈雨,走过去道:“你是谁?怎么长的很像我沈姨娘?”碧如便将前因后果对他说了,赵平只关心王文英的事,不过略问了一问,也就放过,于是逼问楚薇道:“娘,你到底有没有人派人来杀文英?”楚薇正待要答,王文英道:“你问她也是白问,问你那便宜老爹才是正经,他如今已是返悔,定然不会说谎。”赵平便盯着杨正坤,杨正坤不敢看楚薇,只得偏过头去道:“文英说的没错,是你娘逼我来杀文英的,就算杀不了,还要……”赵平急忙道:“还待怎样?”杨正坤道:“还要我勾引你媳妇,让你彻底对文英死了心。”
楚薇没想到一向委曲求全的杨正坤居然敢如此忤逆自己,这才让他说话,惊怒之下也不及多言,大喝道:“找死!”手中一柄剑已指向杨正坤的眉心。杨正坤此时万念俱灰,只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凛然受死的样子。
正在此时,忽然碧如大惊道:“小心。”只见一抹蓝光射向楚薇,楚薇措不及防之下,只得举剑格挡,只听哐当一声,那抹蓝光撞在了剑柄,发出更亮的光芒。只停留半晌,顷刻间又分解成数道光亮射向楚薇,楚薇左支右挡,如此近的距离却也避无可避,终究被一抹蓝光射入胸腹之间,只觉一阵刺痛,连忙撩开衣服查看伤口,但见雪肤无痕,好端端并无任何血口子。
那边碧如也是被一道红光击中,也是这般情况。众人讶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正询间,忽然碧如道:“不好,那沈雨跑了。”楚薇连忙跑过去一看,果然已没了踪迹。
碧如跺脚道:“中了我的点穴手,就是一头牛也动弹不了,这人是如何解的穴?”楚薇道:“苗疆多奇诡之法,那妖女久在苗疆,习得一身妖法,或者连穴位都已移位,不是你我中原人能猜测的,当务之急要搞清楚的是刚才我们到底中了什么毒?”
正说着,忽然半空中传来清朗的笑声:“方才我只顾急着走,给你们种错了蛊虫,不过也罢,那就将错就错,这蛊虫叫鸳鸯冢,从此你们两个人之中,只要有一人先死,那第二个人也会立刻死去,真可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对冤家竟成鸳鸯,难道这就是天意哈哈哈哈!”正说着,楚薇一个石头打过去,那声音嘎然而止,只从半空中掉下一只夜莺,众人道:“这是怎么回事?”碧如拿着鸟尸检查了一会儿,只见一条红虫从鸟嘴里爬出,她弄死了红虫,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是借禽传声术。施法者给百鸟种了蛊,可以借它们的口传递消息。”
众人讶然,深觉苗疆邪术奇诡之极。楚薇连忙道:“那我们中的什么“鸳鸯冢”可怎么办?你可有破解之法?”碧如摇头道:“我对苗疆邪术只是略知一二,这些邪术极少有记载传世,苗民之间不过是口耳相传,一些有过的记载可谓冰山一角,若要真要了解,只怕咱们要去云南走一趟。”杨正坤道:“那岂不是去了她的地盘?情况只怕会更加危险。”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楚薇便想起他背叛的事情来,当即提剑冲过来道:“我杀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赵平连忙上前拦住母亲,王文英则煽风点火,只顾揶揄,碧如秀眉微皱,忽然夺过楚薇的剑来大声道:“都别吵了!”众人安静下来,只见她将那宝剑横在脖子上,对楚薇冷笑道:“为什么要破解呢?既然中了这蛊虫,我也不愿与你苟活这世间,我一死你也得死,咱们黄泉路上再见吧。”一边说一边惨笑着就拿剑往脖子上抹去。
楚薇吓得魂飞魄散,忽然大声道:“且慢!”碧如却只是惘若未闻。楚薇又大叫道:“别死!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孩。”碧如听了当即愣在原地,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楚薇道:“你不相信的话,就自己把脉。”碧如连忙将手放在耳边听了一听,果然喜脉涌动。不用说,这是赵寻的孩子,真是冤孽。她与赵羽多年夫妻未曾得子,谁知竟与庶子有了孩子。
一刹那间,碧如想了很多,她做梦都想要个孩子,故此还有些嫉妒楚薇。如今有了,固然是一个孽种,到底是条小生命,一时母性大起,也就没了去世之意。楚薇见她脸色恢复柔和,当即放下心来,夺去她的宝剑道:“有了孩子就有了希望,你可别做傻事。”碧如一把将她推开,长袖一挥,施展轻功飘然而去。
当下众人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回了杨府,自然不可避免地大吵了一架,不过这一次楚薇完全落了下风,赵平以断绝母子关系为威胁,逼她吃了化功散,使其一年之内功力不存,又将其软禁在后花园中,不让见外人,杨正坤也因此而保了一条性命。赵平当然恨不得弄死杨正坤,可惜王文英倒是对他十分袒护,这个家也就勉强维持原来的样子。
转眼已到冬季,碧如终于要大婚,婚前的头一天,碧如将自己怀有身孕的情况告诉了汤若望,本以为他会嫌弃自己,从此弃之如敝履,倒也不用自己承担悔婚的罪名,以免招来太后怪罪。谁料汤若望这西洋人很不介意女子贞操,反倒感佩她的坦诚,已然愿意将其纳为正妻,还答应不纳妾不管钱,碧如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性情大变,只盼过安稳日子,一切行为变成为了腹中孩儿的前途,自然愿意改嫁。
彼时婉宁已被顺治封为皇贵妃,摄六宫事,为后宫之首,正宫皇后反倒退而其次,闻及父亲的庶母改嫁,于是邀了特旨,将碧如招到宫内问话。碧如心中忐忑,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婉宁,也不知她对自己改嫁之事有没有意见,会不会对自己不利。然而圣旨难违,只得卯时起床,让婢女大妆一番,略进了一些粥,便跟着一群太监宫女匆匆进了紫禁城,一路来到承乾宫。
彼时天色微亮,碧如刚进了宫门,就有一个宫女过来道:“奉皇贵妃懿旨。”碧如只得跪下听宣。那宫女傲然道:“本宫有二问,请郡主作答,答完了咱们再面谈。第一,如今本宫该如何称呼你?”
碧如便知不好,只得道:“臣妾已然改嫁,与往日的赵家没有任何关系,贵妃娘娘随便称呼就是。”
宫女又道:“很好,娘娘有第二问,你可曾知晓先父之死正是为你而起?”碧如大惊,抬头道:“你说什么?”那宫女呸了一声,又重述了一遍。碧如道:“此话从何说起?”那宫女道:“那就是你不知道了?”碧如连忙道:“臣妾的确不知,还请娘娘亲自示下。”那宫女冷笑道:“哎呦,我的郡主娘娘,你难道不知?我们娘娘其实根本是耻于与你会面,所以才让我来这里跟你说话,你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吧。”
碧如心中焦急,那顾她冷嘲热讽,当年赵羽昏迷的原因她根本无从知晓,还当是练功走火入魔,现在听来似乎是与自己有莫大的干系,连忙拉住那宫女的手道:“我有急事要见娘娘!”那宫女却不动如山,只管翻白眼,冷冷笑道:“你求我有什么用,这可是娘娘的懿旨。”两个人正吵嚷的厉害,忽然有个慵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道:“算了,小敏,你让她进来吧!还有,把奴才们都打发走,我只跟她一个人说说。”
那个叫小敏的宫女神情立刻变的极为恭敬,转身弯腰道:“是,娘娘。”说毕招了招手,带着里里外外一众奴才们列队离了承乾宫。
番外第二十六章·婉宁 眼见婉宁这般作态,碧如既愤怒又有些伤感,回想当年罗芸生下婉宁后,就被赵羽一直关押在辛者库当差,婉宁自小就没能见着生母,稍微大一点又被海兰珠安排到董鄂家做养女,因此至今不少人都叫她董鄂妃而未知真名,一直以来母女两个就极难见面,楚薇又十分不待见她,别人就更不想招惹她们母女,唯独碧如菩萨心肠,看着她母女一个多愁一个多病,十分可怜,因此反比别人更照顾有加,不但替她们传递信物,私底下也经常安排两人见面。二人一直也十分承情,但凡婉宁回家探亲,只在碧如房中留宿,额娘叫的十分亲热。
未料到婉宁进了宫后音信全无,如今好不容易再能见一次面,竟然拿起皇贵妃的架子来,一点也不把她这个庶母放在眼里。碧如先前积累的满腔亲情登时化作一片冰海,当即收眉敛态,面若冰霜。
沉默了好一会儿,婉宁忽然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住,用细细的声音喘息道:“进来吧。”碧如这才躬身掀开珠帘,小心翼翼碎步踏入,里面帘幕重重,灯烛摇摇,与外面严寒的天气相比,这里有股热气从地面升腾,烘烤的房间暖烘烘的,一时药香扑鼻,宝鼎饶烟。抬头一看,婉宁只是简单地笼着长发,身上也仅有一件青色常服,从头至脚竟首饰全无,此时正低头歪在靠椅上不停把玩着一窜佛珠,看起来就像普通民家的小女孩子。
不过女大十八变,碧如已经快认不出眼前之人,只是看着那双眸子有几分像赵羽,这才稍微与原来的印象有了一些重合。
她叹了一口气,盈盈一拜道:“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婉宁头也不抬,淡淡道:“找个位置坐下吧。” 碧如也不推辞,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当年你父亲出事的时候,你还小着呢,如何知道其中缘由?”婉宁摇了摇头,不予正面回答,只是拿起一杯茶道:“自己斟一杯吧,这可是上好的信阳毛尖。”
碧如只得起身斟了一杯,略抿了一口道:“你的口味还是没变。”婉宁看了一眼碧如,只见她穿着翠墨绣金团龙朝服,头上戴着东珠朝冠,画着浓厚鲜艳的正妆,表情和面容都藏在了珠冠的阴影中,仿佛很是陌生,就像那些经常来觐见她的王妃、诰命一般无二。想到这里她松了一口气道:“说的没错。不过本宫何止口味没变,连性情和为人也跟以前一样,从来就没曾变过。”
碧如叹了口气笑道:“难道臣妾记错了?臣妾记得娘娘以前极爱珠宝,如今贵为天下国母,为何却身无所佩?”婉宁低头看了看身上,笑道:“说来也怪,本宫从前戴那些珠宝总觉得不够,要多多益善,如今戴着却再无兴致,反倒觉得累赘。”碧如摇头笑道:“别人穿戴珠宝多半是为了能在人前宣扬家世和身份,娘娘如今是一国之贤母,又何必在意那些虚物,自然会将这些东西都视为累赘。”婉宁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不过别的东西或许是累赘,但有的东西永远珍贵着,就算是死了也要带在身边的。”说着眼角已有泪光,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道:“你可认识此物?”碧如正要凑过去细看,她却收在手里道:“这玉佩你也有的,又何必来看我的?兴许你们早就丢了吧。”
碧如听她这么一说,便猜到这玉佩的来历,原来当年赵羽被立为王世子后,就在各地收集能工巧匠给妻女打磨精巧玉佩,耗了两年时间才完成,原本家中女眷人人有份,后来却只有碧如、赵欣、婉宁三人得了这玉佩,那玉佩精巧华贵自不用多说,奇在石头里面还刻了诸女的生辰八字及赠言,字迹微纤如尘,须得用西洋的凹凸镜在烛下才能照见,平日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刻字的痕迹来。
碧如见到赵羽旧物,不免有些伤感,于是从袖中摸出玉佩道:“他送给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丢弃?”婉宁笑道:“总算你还有些良心,不过你现在要嫁给汤若望,还保留着我父亲的东西干嘛,就算一时瞒住,将来终究无益,不如收在本宫这里,替你妥贴保管着。”婉宁正色道:“谢娘娘的恩典,先夫之物,怎可转赠别人?实不敢相从!”婉宁也是脸色一变,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必要装下去吗?你既然打定主意改嫁,我赵家与你从此再无瓜葛,你要有自知之明,不用别人催促,你就该主动上缴以前赵家所赠之物,再说了,本宫岂能让父亲旧物随你蒙尘?”
碧如摇头大笑,眉目间满是不屑,婉宁怒道:“殿前失仪,进宫之前就没人教过你礼节吗?”碧如冷笑道:“我的贵妃娘娘,你如今已是嫁给爱新觉罗家,自然也不算赵家人,有何资格来收赵家旧物?再说了,改嫁的也并非臣妾一人,娘娘何故只盯着臣妾不放?”
婉宁一时语塞,她毕竟年少,拌嘴经验自然不如碧如,正要强辩,碧如却道:“娘娘唤我进宫,该不只是为了这点小事吧?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不必遮遮掩掩的打哑谜。”
婉宁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也好,我也懒得跟你纠缠,那就实话实说吧,你是知道我打小身子就不太好,总是卧床吃药,这些年我家多灾多难,可我许多事情根本无法干预,后来进了皇宫就更出不去了,赵家等于就没了我这个人,许多人也将我忘了,可我告诉你,我虽然身在深宫,可从来不敢忘记爹娘。”说到这里已是泪光盈盈,连忙用绣帕拭泪,哽咽道:“自从父亲被那杨正坤狗贼所害,我就一直怀疑另有主谋,因此发誓要查出真凶,报仇雪恨,另外母亲音信全无,生死不知,我也一直派人在暗中探查,这两件事如鲠在喉,叫我日夜不得安眠,原本念着你与父亲多年知己,应该更比我操心此事,谁料你竟还有心思去嫁人,难不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看错了你?”
碧如起身道:“原来娘娘召我进宫是为了此事,实话告诉你,我还以为你当了皇贵妃之后就忘了赵家了呢。”婉宁连忙道:“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碧如摇头道:“娘娘如今身份虽然尊崇,可毕竟是后妃,不可参谋国事,权柄也仅限后宫,就算是有心要报父仇寻亲母,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婉宁抿了一口茶,笑道:“说的没错,不过你也别把我想的太无能,我自然有我的手段,听说你最近武功已经恢复了,既然如此,依你的本事,原本不必再受制于人,为何却甘心嫁给汤若望这个红毛鬼?”
碧如偏过头去默然不答。婉宁笑道:“是了,你早就投靠了老太后,这才保住了郡主位分。你若不嫁人,她就会收回赐给你的所有东西。你将一无所有,彻底沦为庶民。”碧如笑道:“娘娘说笑了,先前我没了武功,只能任人宰割,若再没了爵位,只怕现在早就枯骨一堆了,那里还有机会与娘娘在这里说话?”婉宁点头道:“那你就甘愿成为太后的棋子?”
碧如笑道:“我的心里只能容下一个人,嫁不嫁人又有多大的干系?那汤若望不过区区泰西人而已,他若安分还好,不然我有一百种手段让他死的意外。”
婉宁听了,喜的连忙道:“你心里真的还有我父亲?”碧如坚定道:“那是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跟楚薇那贱人动手呢。”婉宁连忙道:“你跟楚薇动过手?快给我说说。”碧如便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与赵寻的风流事。婉宁听了点头道:“我一直怀疑楚薇就是幕后真凶,现在看来猜测已然成真。”
碧如道:“娘娘还没告诉臣妾那日伤重昏迷之事呢,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婉宁疑惑道:“你是真不知道?”碧如道:“听她们说我是走火入魔,武功尽失,最后连记忆也没了,当然记不起那晚发生的事。”婉宁咳嗽了几声,沉吟道:“那好吧,我告诉,当年我进宫之后深受当今皇上宠爱,他本想按照明朝旧例建立东缉事厂查办谋逆诸事,无奈朝臣勋贵都一片声反对,说那是取祸之道,可皇帝性子倔,于是召集了一些机灵的小太监,偷偷在宫里成立了密奏处,四处收集勋臣的不法事,无奈前朝繁忙,一时照顾不过来,皇上便将这支队伍交给了我,因此别看我身处深宫,外面的事可打听的清清楚楚。有了这支秘碟队伍,我就立刻让他们去查父亲的事,用了半年时间去走访幸存者,这才查明那晚的真相,原来父亲受伤全是因为你,那晚你跟楚薇决斗,两个人都受了重伤,楚薇先行回家,你却因为功力外泄,从而走火入魔,完全失去理智,屠了村中百姓二百多人,父亲问讯赶来阻止你,你不但却将他打成重伤,还将体内的邪毒也传给了他,致使他卧病不起,形同废人,先被皇上抄家,后又被杨正坤暗杀,这都是拜你所赐,可你至始至终都不知道。”
碧如满脸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你胡说!”婉宁道:“你要不信的话,当晚那目睹的村民如今还活着呢,要不要叫来跟你当面对质?”碧如这才软了身子,脸色苍白,喃喃道:“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我害死了他!”
婉宁忽然站了起来,将墙上一柄宝剑取下来,哐当一声扔到她面前:“你若是有半点真心实意的后悔,现在就自裁吧。”碧如惨笑道:“原来娘娘今日叫我进宫,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取我性命!”婉宁道:“没错,我要赶在你做出改嫁的蠢事之前结果了你的命。”
碧如双眼无神,用双手缓缓捧起宝剑,仿佛老了十几岁,泪水一颗颗滴在地上,已经有了好大一滩。婉宁满意地看着她道:“你放心,你死了我会将你和父亲安葬在一起。”
碧如忽然抬头露出坚毅的眼神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婉宁笑道:“你不是一直立志要为父亲报仇雪恨吗,只要你立刻自尽,楚薇也会跟着去死,岂不省事?”碧如抬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我中了沈雨的鸳鸯蛊!”婉宁笑道:“当然了,皇宫里的探子虽然笨了一些,到底还有些用。”
碧如脸色极为难看,踌躇道:“那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婉宁道:“只知道你怀了孕,也不知是谁的野种,不过我也不计较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碧如脸色一变:“那要是我今日不想死呢?”婉宁笑道:“那就可惜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只好我来帮你了。”碧如冷哼道:“就凭你?莫要说你,就是紫禁城的禁军来齐整了,也休想拦下我。”正要运功发力,只觉丹田真气空空,强行运功的话就会剧痛难当,不由大惊失色道:“你这茶里放的什么毒?”
婉宁笑道:“你精通医术,寻常毒物岂能骗的过?不瞒你说,在你进来之前,我这房间里已经点了两个时辰的化功散,此毒内力越高者中毒越深,与常人无害。”碧如只觉头晕目眩,大声道:“我并非怕死,只是这腹中孩儿何其无辜?你向来性子和善,怎可忍心加害无辜?”
婉宁含泪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可对不起了!我会启奏皇上以公主之礼给你下葬。”
碧如厉声道:“恶心!虚伪!害死赵羽的主凶明明就是皇帝,你为何不去杀他?”婉宁惨笑道:“他自然也是要死,我自然也是要死的,都不用你来操心,安心的去吧。”说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从地上抓起宝剑,费力抽出剑鞘已是气喘吁吁。
碧如道:“你如此虚弱,一看就是气血亏损外加劳神伤心过度,我有法子救你一命。”婉宁不屑道:“不用了,活那么长干嘛?没的伤心。”一面说一面靠近碧如,拿剑的手抖的十分厉害。几次三番想要刺死碧如,然而力竭神衰,往往拼力刺过去,剑尖却连衣服都穿透不了,试了几次就觉得汗如雨下,筋疲力尽,颓然倒在躺椅上大口喘气,模模糊糊的似乎看见赵羽正在朝她微笑。
许多回忆一瞬间涌上心头,一切又似乎回到了从前,让她想起每当阳光明媚的天气,赵羽就会带着赵音、婉宁去城郊的王室猎场狩猎,那个时候赵音作为嫡女,无论是猎弓、坐骑还是穿戴,总比她高一等,就连下人们态度也大不相同,虽然明知家家都是这样,规矩总是如此,可婉宁从小心高气傲,总不想落人之后,因此明里暗里都在赵羽面前争取表现机会,尤其想借着自己的努力来弥补母亲的过失,恢复往日家中地位,一家子人能团团圆圆。
因此她一直苦练箭法,每次狩猎都比赵音杀更多的兔子,每次读书都能比别人背诵更多的诗文,针织女红样样精通,连绣娘都夸她绣的荷花出色,如此完美的人,又不端小姐的架子,无人不夸她聪明懂事,处处总能比赵音高出一头。
赵羽自然对她这个女儿也十分满意,总是不吝赏赐,也常常以她为榜样教育家中子弟。她原以为终于可以得到父亲的疼爱,直到有一次,婉宁见父亲耽误了午饭,精心准备了一盘梅花糕献去,路上恰遇赵音带着几个丫鬟跳皮筋,那些丫鬟多爱惹事生非,明知平日她与赵音不睦,正愁没热闹看,故意凑上去道:“哎呀三姑娘来了,咱们这儿正好缺人,要不一起来吧。”
婉宁不想跟赵音的人多说,勉强笑道:“改天吧,我还有事儿办呢。”赵音却走过来道:“三妹急急忙忙做什么呢,手里托的是什么东西?”
婉宁道:“也没什么,就是瞅着爹爹公事繁忙,还没用午膳呢,我给他送点心。”赵音看着盘子笑道:“原来三妹做的是一品梅花糕,真是了不起,我可从没吃过你的点心,现在肚子有些饿了,你赏我尝尝。”婉宁笑道:“这可是给爹爹做的,你等我把这个先送去,回头再给你们做。”没想到赵音小姐脾气发作,登时沉下脸道:“爹爹身边有十几个人服侍呢,不缺这个,你一个做小姐的只管在闺中高卧就是,明白的人看见了说你孝顺,那起不明白的还当你是我家厨子下人呢,整日忙着献媚于上,丢人现眼。”
婉宁大怒,待要发作,又怕被丫鬟们看了笑话失了体统,待要不出声,又怕从此被人当软柿子来拿捏,好巧不巧一个丫鬟凑过来道:“这梅花糕看着就好吃,闻着又香,这么好的手艺,三姑娘不做厨娘可惜了。”引起众人一片嗤笑,却听啪地一声,那丫鬟脸上早挨了一记耳光,打的半边脸都红肿起来,婉宁凤眼圆睁,指着她怒骂道:“混帐东西,这是谁给你的脸?如今母亲也太放纵你们,连一个下贱奴才也敢当面议论主子?打量我跟四弟一样由着你们捉弄,我但凡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你们这些狗奴才爬到我的头上!”
众人不料她突然动粗,都愣住了,那丫鬟不敢还嘴,捂着脸跑开了。赵音大怒,厉声道:“你这野丫头也太无法无天了,居然跑到我家来打人,鄂硕那个老头是怎么教育你的,走!跟我去母亲那边理论。”一面说一面就要去掰扯,婉宁连忙往后退,两个人争执起来,那梅花糕登时被打翻在地。婉宁更加动怒,非要拉着赵音要赔偿。
两个人吵嚷声惊动了方姑姑,此人刚补了王府管家的缺,正想着立功稳固地位,瞅着赵音是嫡出,有王妃做后台,婉宁是庶出,生母还被关在了辛者库,无依无靠的显然好拿捏,因此叫着一帮仆妇来拉开二人,也不问情由,当面叱责婉宁无礼,押着她要去见楚薇。
楚薇向来护短,也不及多问,勒令众人将婉宁逐出东门,打三十板子,今后不得允许不得进王府。婉宁自然很不服气,哭着大闹起来,这边动静终于惊动书房里的赵羽,于是赶来问了实情,笑道:“不过一盒糕点,又何必闹到如此田地?”婉宁见父亲也如此说,只得忍气吞声。不过从此对赵音、楚薇等人渐生恨意。
又过数日,赵羽为平息二人嫌隙,刻意带她俩一同出猎,二女互相争强,一路甩开侍卫,在密林里穿梭,直到将晚的时候,这才带着许多猎物返回营地,正相互夸耀,忽遇一头母野猪带着几头小野猪觅食,赵音搭弓便要射,婉宁连忙劝道:“野猪皮厚,就是火铳也难伤性命,若是贸然招惹,只怕激起兽性,你我只有匕首,反而不妙。”赵音平素也知野猪不好惹,但她方才猎获的兔子明显比婉宁少了许多,心中不平之气大起,因此蔑笑道:“我这可是军中的五斗弓,搭上重箭三十步可破两层重甲,你那三斗弓岂能与我相比?你自己杀不了野猪却怪别人也不行,我今天就给你长长见识。”
婉宁急忙道:“你找死别拉上我,快给我停手。”话音未落,弓弦已响,白羽箭破空而去,正好扎在那野猪头皮上,箭头呼啸而至,看着刚猛,遇到那厚厚猪皮却忽然失却气势,连皮肉都未能破开,只划出个印子,那母猪吃痛,抬头一看二女,护崽之心大起,目中精光大盛,嗷嗷叫了起来,赵音不服气,砰砰砰三声,接连射出三发箭,只一箭扎在猪耳朵上,其余尽数折断,那野猪怒气更甚,终于飞奔过来,一路撞的石飞树倒,气势惊人。
赵音吓得双脚发软,竟不能迈步,还是婉宁拉着她一路跑,可她二人又没骑马,那里跑得过发疯的野猪,眼看着将要赶上,前面正好有一块巨石卧地,婉宁连忙拉着赵音绕着巨石跑,那野猪冲的太快,拐弯的时候反而侧仰着摔了一跤。
尽管如此,两人不敢停下,一直绕着巨石跑,野猪在后面追,两个女孩子耐力明显不足,体力耗的极快,可那野猪追的极快,没有半点疲惫的意思,情况再次危险起来,匆忙中婉宁想起这次狩猎还带了赵欣的大猎狗,只是方才已经率先回了营地,于是朝着天空唿哨了一声。
由于此处离营地极远,传过去声音已经极小,别人都没注意,那群猎狗却听的十分明白,纷纷嚎叫着冲出营地,沸腾的狗叫声惊动了赵羽,他见女儿许久没回来,正担忧她们的安危,本就要打算去找,此时连忙招呼众侍卫跟着狗群打马赶来。
然而眼见狗群已经快要赶到,赵音却因为力竭支撑不住,忽然扭了脚,一跤坐在了地上,那野猪个头奇大,獠牙森然,估计得有四百多斤重,若是常人被撞上,不死也要重伤。
婉宁下意识想将地上的赵音推开,但她已是力竭,即便反应过来也是有心无力,幸好那野猪也被突然停止奔跑的二人吓了一跳,稍微顿了一顿才撞过去,力道并不算特别大,尽管如此,二人也被撞的飞了起来。好半会儿才从空中落下,摔的头晕眼花,再无反抗之力。
那野猪不死心,还要继续冲撞,忽然冲出一群猛犬将它包围起来,只得停下来应对狗群。众狗围着野猪叫了一会,只见一条大黑狗率先扑上去咬住猪耳朵,其余狗跟着一拥而上,各自咬住四肢大力甩动,咬的野猪嗷嗷乱叫。
赵欣饲养的猎犬性情凶猛,没有主人的命令,往往咬住任何东西都不放口,那种不愿下嘴的都被淘汰,而且犬群还可根据主人的口令改变攻击方式和程度,狩猎的时候往往是个极好的帮手。只是这头野猪极其壮大,群狗一时不能击杀,只能拖住野猪,等主人过来一锤定音。
很快赵羽就带着众人循声而来,赵羽眼见如此情况,连忙唿哨一声,众犬听令,立刻下了死口,咬的那野猪立时扑倒在地,赵羽手持长矛从马上跃下,赶过去一枪扎破了那野猪喉咙,匆匆结束战斗。
眼见二女倒在地上,他连忙丢下长矛,急着将赵音抱在怀里道:“可有受伤?”赵音伏在他怀里大哭,赵羽见她哭声洪亮,这才放了心,又连忙将一旁的婉宁抱在怀里道:“伤到没有?”
婉宁已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剧烈冲撞在肺部留下隐患,后来总是咳嗽,此时尽管疼的脸颊发青,然而她却没有哭,只是愣愣地看着赵羽,心中失望到了极点。方才她看的分明,赵羽第一个抱起来安慰关心的是赵音,再之后才轮到自己。她想不通,赵音明明比她笨,明明爱哭爱闹,做事情总是马马虎虎,爱闯祸爱耍脾气,可赵羽总是宠爱她比别人多一些。
赵音犯的下流糊涂事,往往被人说成耿直没有坏心眼,可她只要行差踏错半步,就容易被人说成不懂事心思歹毒。无论她如何努力,终究低人一等。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甘,恨不得方才让野猪撞死赵音。
她坚信,总有一天,她会比赵音的身份高贵,总有一天,赵羽会正视自己,将她真正的视为掌上明珠。
数年以后,婉宁长大了,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顺治也第一次来到了王府,当别人战战兢兢接待皇帝的时候,她瞅到的是一步飞天的机会。她有的是美貌,更重要的还有聪慧,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去俘获男人的心,尤其是顺治这种年轻的少年。
很快,她就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顺治为了她甚至要原谅赵羽带来的极大羞辱,可婉宁恨毒了楚薇和婉宁,更恨毒了赵羽的偏心,这么多年来,她将恨意深深埋在心底,此时得了圣宠,仇恨像破茧而出的种子茁壮成长,不停撕咬她原本良善的内心,再顾不得往日所有情分。
于是她开始怂恿皇帝查抄王府。热恋中的顺治自然是言听计从,而且对她的举动十分感动。毕竟别的妃子一旦得势,恨不得将国库都搬回娘家,唯婉宁只一心为皇帝一个人着想,竟任由自己查抄娘家人。这真是忠臣中的忠臣,古今难得一人,从此将她引为心腹,不但任由她参议国事,连自己刚刚组建的秘探组织都交给她指挥。
婉宁原本想在查抄王府后再行赦免,先让他们吃够了苦头,再由自己来搭救,以彰显自己的能耐和孝心,可事情发展出乎意料之外,赵羽竟被人早早就害死,连自己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先前所有计划都被打乱。她后悔不已,只能大哭一场,终究再没有机会与父亲相认,大悲之下又闻噩耗,她与顺治所生的皇四子忽然夭折,寿不足三月,从此只想着报仇雪恨。无奈悲伤过度,旧疾发作,刚刚康复过来便听闻碧如改嫁的消息。因此起了杀心,将她召进宫来,欲除之而后快。未料到身子还是太弱,心也太软,竟下不了手。
她只得向外面道:“来人啊!将这个妖妇押下去,乱棍打死!”一群小太监问讯而来,立刻将碧如捆的结结实实。正在此时,忽然有人道:“娘娘,慈宁宫的苏茉儿姑姑来了。”婉宁道:“她来做什么?”太监道:“奴才不知。许是太后有话要吩咐。”婉宁道:“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来,说来可真巧。罢了,先放开那贱人。”
众太监于是又连忙给碧如解绑,说话间苏茉儿已是带着一群宫女走了进来,婉宁起身相迎,又命人看茶。苏茉儿笑道:“贵妃不必多礼,主子让奴才来接郡主过去有事商议。”说毕告了声罪,命人带着碧如离了储秀宫。
婉宁毫无办法,毕竟国朝以孝治天下,就是皇帝在很多事情上也难以忤逆太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后的人带走碧如,还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满。
此后碧如的婚礼如期举行,不过以汉女嫁洋人过于惊世骇俗,因此婚礼只是秘密举行,成婚后太后大喜,她终于让老情人汤若望有了个好归处,不至于落到赵羽那般田地,因此收碧如为义女,迁为彩云公主,封地在畿南一带,领有良田三千亩,屯户数万,成婚后夫妇便迁往居住。汤若望不忌新妇怀有身孕,反而真心实意照顾,这让碧如感到十分难得,也就愿意与他同屋共处。
那汤若望见多识广,为人有趣,总能逗碧如开心,时间久了,二人感情升温,从相敬如宾到如胶似膝不过三月有余。这期间楚薇怕碧如想不开去自尽,不时送去礼物讨好,嘘寒问暖,十分周到。碧如怀孕后也性情大变,再加上被婉宁如此对待,因此心灰意冷,只想给后代一个安宁的环境,见她真心改过,也就答应化干戈为玉帛,两家重归于好。至此来往密切,走动频繁,反比寻常人家亲密,以至于汤若望和杨正坤两人借机玩了交换的把戏。
楚薇得以借汤若望向太后进言,要顺治纳赵音为妃。太后本来就愁皇子夭折太多,更忌惮皇贵妃婉宁颇受专宠,正在替他寻觅良配,又见赵音容貌与赵羽相似,体格也比别的妃子健壮,看样子是个能生的主,心中欢喜,只是嫌弃杨正坤出身不好,因此命礼部侍郎佟国赖认赵音为义女,抬为汉军镶黄旗出身,改满文名为佟佳图音,赵音在佟家学了三月的宫廷礼仪后,就被送进了后宫。
赵音早就十分嫉妒婉宁独享圣宠,逢人便说她:“狐媚皇帝,惑乱朝政。早晚会步妲己、褒姒后尘。”如今自己要进宫,心中虽十分欢喜,嘴上却总是哭道:“送我到那见不到人的鬼地方做什么?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好。”吓得楚薇还以为她真的不想进宫,因此百般安慰,十分珍重,毕竟她处心积虑就为了今日的筹谋,不想出任何意外,因此不惜将历年积攒的家私都换了珠宝,将赵音打扮的富丽堂皇。赵音心中益发喜悦,自揣将来要当皇后,更将众人不放在眼里。特地将王文英招来道:“如今我要进宫,家中一应事务都拜托给你了,母亲虽然有些过错,但总归是长辈,你若再敢对她冷言冷语,做出那不孝的行径来,我必定奏明皇帝,治了你娘家人,你可听明白?”
王文英冷笑道:“正经连个名分都没定,就敢在我面前摆谱?我听闻宫中女子十有八九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你这一进去凶多吉少,自个儿商量着怎么狐媚邀宠吧,还有精力来跟我说话,真是恬不知耻,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赵音大怒,赶上去就要动手,谁知王文英将胸脯一挺,把脸递到她面前道:“你有能耐就打,不打死我今天不算完!”赵音那里客气,举手就是一耳光,结果还没落在她脸上,自己倒挨了重重一耳光,抬头一看,原来是赵平来了,只见他怒道:“贱人!你得了失了心疯吗,居然敢打我娘子!”赵音当时愣住了,他没想到大哥会对她动手。要知道赵平以前可是很护着她的。可她哪里知道上次赵平受伤后,她跟杨正坤在床前的丑行被赵平看的清清楚楚,此时见媳妇受委屈,那里还会念及半点亲情?赵音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赵平道:“大哥?你为何……”赵平怒道:“赶紧滚进宫里去,别在家里呆着,别以为还像以前那样,有母亲宠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赵音大哭起来,一直跑到后院跟母亲诉苦,可楚薇现在已经失了势,只能一个劲安慰她,别的再不能多做什么。
赵音哭了好几日,一直等到奉旨进宫面圣才罢,与她一起进宫的还有好几位蒙古格格,俱是朝服正妆,由几个太监领着进了坤宁宫,参拜当今皇后。
当今皇后是蒙古人,久在深宫之中难免思乡情切,见了蒙古格格十分欢喜,只等众人大礼参拜之后,便拉着几个蒙古格格询问草原诸事。一问才知都是相邻部落,不免生出他乡遇故知的感慨,聊的越发开心。唯独赵音是汉人,因此被冷落一旁,连想插个嘴都不行,毕竟众人说的都是蒙语,她连一个字也听不懂。
赵音倍受冷落,十分尴尬,迫切想等皇帝来化解,只可惜皇帝却一直没出现,直到晚间才有乾清宫的太监过来宣旨:“今日国政繁忙,朕要早些歇息,暂时就不过来了。新晋宫人由皇后安排接待,改日再见罢。”
候驾诸女都十分失落,好在与皇后相谈甚欢。尤其晚膳的时候皇后还让人做了烤全羊,献上了马奶酒,诸女按草原规矩拿刀剃肉,畅饮马奶酒,还高兴地跳起了草原舞蹈。赵音想要效仿,可她吃惯了精面细肉,那里吃过如此大块的肉食?勉强咬下一口,只觉满嘴油腻,当场呕了出来。马奶酒也喝不惯,只闻了一下就觉腥臭难当,腹中翻江倒海。她这般作派早被一众蒙古妃嫔看见,众人都嫌汉人女子娇贵,因此去皇后面前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皇后与汉人妃嫔向来不和,性格也十分直爽,立刻当场发作道:“好你个佟佳氏(赵音)!本宫好心赐你酒肉,你竟敢这般糟蹋,若是再犯,一定重重治罪。”因命人挑了一块最肥最厚的一块羊肉送到赵音面前,沉声道:“吃下去就赦你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