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5/14发表于:SIS001 第四章(下)
昏黄的灯光下,阮晴保持平躺的姿势,睡裙几乎掀到腰间,不然我的手怎么伸进她的后背?却将纯白的蕾丝内裤暴露出来,就像从山脚顺着平滑的雪路笔直向上,绽放一朵雪莲花。
再想到这薄薄布片下是同样纯白的禁地,顿时鼻头又有了发热的迹象。
她笑着笑着察觉到我的呆滞,「啊——」小小惊呼一声,抓住睡裙用力向下拉扯,好遮住那片纯白,却不料用力过猛,胸口处差点蹦出两团白皙完整的乳肉,即使在最后时刻卡住,一颗小巧的樱桃已经调皮地逃了出来。
刚才在她的背上没有摸到丝带,这意味着上身完全是真空的……我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她低头又发现了胸口的不妥之处,一手下拉,一手横在胸前,最后直接扯过薄被盖住全身,连头也蒙住,「呜——」在底下发出一声生无可恋的呻吟。
我闭上眼深呼吸,告诫自己冷静,冷静,然后伸手把她头顶的被子向下拉,却被她死死抓住。
「妈?」见她死活不放松,我也索性放弃,「我回去睡了……」过了许久,底下传出低沉的回应,「嗯……」
「我走了……」今晚要是留在这也就不用睡了。
直到听到开门声,她才露出脑袋,与我回头的视线对上。
我笑笑,「晚安……」
「嗯……」她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
……身下是久违的松软,透不进日光的房间昏暗而温馨,全身上下的触感宛如还在梦里。
一想起昨晚旖旎的梦境,不禁昂扬抖擞几欲喷薄,在抵上一处柔软时,近乎本能地耸了耸腰,只五七回,便宣泄出积蓄已久的压力。
放松身体后呼出一口气,微眯着眼,都要醒了,梦还没完,不仅感觉真实,就连看起来都那么清楚。
看起来……轻轻收紧手掌,感受掌心的丰硕和被纳入怀抱的温热,再埋首其中,唇息间毒药般的美味,忍不住舔了一口。
得,色、香、味、触这下占全了,偏偏下身还不老实,贴得更近了。
震颤传来,我僵硬而不舍地缓缓抽身而退,脑海里乱糟糟地走到浴室掏出家伙放起水来。
抹了把脸才发觉应该换条裤子,却又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直到背后的房间中传来柜门开合的声音。
翻出换洗衣服匆匆冲洗一遍,下楼时正好与阮晴四目相对。
手中还拎着沾满白色痕迹的黑色内裤。
她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这一瞬,我竟忘记了下一步的动作。
金色的阳光穿过半堵镜墙,给她镀上一层神圣的面纱,而内侧的半边玉颜艳若红霞,因刻意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下巴微微扬起,优美的细颈如花茎挺立,惹人恣怜。
圆润肩头上,两根细带吊着一身粉裙,却并不是昨晚那件,好看的的锁骨凸显无疑。
在家穿一套衣服就好,为什么还要换呢?想法在我脑中一闪而逝。
或许是我长时间的不动作,她悄悄瞥了我一眼,却瞧见我呆视的模样,眼角的羞怨活也似的直飞过来。
只这一眼的风情,清纯与妩媚,高贵与娇羞……「啊——」
脚下一空,我行差踏错下,要不是扶住栏杆,可能会直接滚落台阶。
她也顾不得矜持,急急奔了两步,一只脚已踏上楼梯。
我站定后朝她傻笑,遭到她丢过来的白眼。
「傻样……」飞了一眼我手上的东西,「脏衣服放洗衣机上……」「啊……好……」我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
「哼——」沙发上,阮晴折叠双腿,大小不一排成一线的珍珠般玲珑圆白的秀气脚趾被挨个掰开修理指甲,看到被她如此粗鲁对待,我竟有些心疼。
休整完毕,她微微挺直背脊,抬手将秀发挂在耳后,露出可爱的耳廓。
随着蜷起的膝盖慢慢分开,胸前一直被压扁的柔软也恢复挺拔,之前挤在一起时都分不清哪两团是膝盖了。
睡裙被放下遮掩住腿根的瞬间,我眼尖地瞧见一抹臀线,使得呼吸一窒,口干舌燥。
将近一个月未曾打理,爱美的她早已难耐,如今终于臻至完美,不由发出满足的叹息。
她又何尝不知自己的美丽之处呢?
眼见她趋转过来的身体,我连忙把视线转到一边,想起之前脑海里闪过的疑问,没话找话道:「妈,怎么你睡一觉起来就要换一套睡衣?昨晚不是才穿的吗?」「都脏了……」
我回忆着也没沾上油腥啊,「哪脏了……」
「还不都怪你……」没等我想明白错在哪,她嗔怪地剜了我一眼,「睡个觉都不老实……」
我立马讷讷不言。
「哼——衣服你洗!」
面对她的「颐指气使」,我莫名想要反抗,绞尽脑汁地找着借口狡辩,「怎么就怨我了?我回房你不过来不就没事了?」
「昨晚上话都没说完你就跑了,我憋着睡不着!」面对她的理直气壮,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为什么跑你难道不知道?还不是……「
她的身份总归是神圣的,有些词实在不适合说。
「还不是什么?」看到我心虚了,她开始得意地乘胜追击。
「反正脏了不怪我,要洗你自己洗……」
见我嘴上耍无赖,阮晴气急,缩着脚趾的玉足蹬在我的大腿侧面,「就怪你,就怪你……」
我没理她,她反而好似找到了有趣的玩具,从大腿开始慢慢往上,一边蹬着我的腰肋,一边笑着,「脏死你……脏死你……」说一句就点一下,最后深入腹地,因为够不着,她伸直膝盖,小脚绷成了足弓,在我的胸口、小腹点来点去。
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这些地方,别人和自己触碰都没事,唯有她一摸就痒。
我忍耐不住,随手捞起她的脚腕。
她的足跟比我的掌心还要细嫩,五指紧紧抓住脚腕,掌心与足心相贴,手上的薄茧摩擦着堪比第二性征般敏感部位的娇嫩肌肤。
「咯咯……痒……」她试图抽回,却被我无意识攥在手里。
感受身前传来的柔嫩触感,瞧着因绷直而更显修长、因翘起而睡裙滑落更显肉光紧致的大腿,明明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入耳却成了销魂的魔音,清纯的笑脸说不出的魅惑动人,一股火气腾地自下方升起。
「松手,痒……」
「吭哧……」
随着我的呼吸变得粗重,她的声音渐渐微若蚊呐,憋了半天才轻哼出来,「放开妈妈……」
但我却不为所动,就在要进行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下一个动作时,她奋力一踢,把我推倒在沙发上,踩着拖鞋匆匆逃上了楼。
「换衣服,待会去医院。」她头也不回地交代。
我倒在沙发上阖上双眼无力地呻吟,自己到底怎么了,过了这么久都还没习惯,无论是被忽视还是被挑逗,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让我奋不顾身。
再见婧姨时似乎还是老样子,只是鬓间乍现的缕缕灰白被流走的岁月扔在了原地。
「婧姨,您还是这么精神!」只有走过遥远的路,忍受孤独,才会越发感激这份经年不减的善意。
「小宇啊,又变帅了呢……」
「好了,自己出去看看,我跟你婧姨说点事。」「婧姨再见!」
到处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阮晴的办公室外,正要进去,旁边的门开了,走出来的赫然是小柔姐。
「吖!小弟弟好久不见!」
「小柔姐,好久不见。」
「开学这么久,有女朋友了吗?」
我有些囧,没想到她第二句话就是这个,不过好在也算是比较了解她,「呃……那个,暂时还没……」
「要见见小雅吗?」
「安姐也在?」
「对啊,我们都跟阮晴姐一起回医院了,学校安排了别的医生和护士。姐姐还要忙,你在这儿等着,我把小雅叫过来。」
不一会儿,人影未至,咋咋呼呼的声势先传了过来。
「安姐……」
「小帅哥变大帅哥了……」或许是军训的缘故,几点风尘掩盖了还未褪尽的稚嫩。
「进来坐坐吧……」
推入阮晴的办公室,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桌面更加整洁。
「阮晴姐的办公室每天都有我跟雨柔轮换着打扫。」「没有清洁工吗?」
「有啊,但是我们也想帮阮晴姐做些什么,这几年我跟雨柔一直跟着阮晴姐,她就算要走了,还不忘帮我们在医院找好了位置……」「那她平时都不在医院的吗?」
「离开八中回到医院后,阮晴姐平时就不怎么在办公室,甚至都不怎么在医院,好像在为出差做准备,去哪里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吧……」坐在办公椅上,拉开右侧抽屉,除了一些工具,其余的所剩无几,意外的是找到了一个蓝色的MP3,表面的漆有星星点点的掉落,也有摩擦和划痕,亮蓝色已经变得黯淡,不过依然保存完好。
左侧的柜子是锁上的,看了一下,显示器连接线并没有通进去,不清楚里面装的什么。
循着开门声望去,阮晴出现在门口,而安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随着她的目光,花瓣粉红斜生,小巧而稍肉质,可爱而艳丽。
「这是四季秋海棠,现在开得正盛,不过可惜没人欣赏,只有小雅跟雨柔隔几天给它浇次水。」
「看着挺娇贵的……」我随口评价一句。
她对我笑笑,「当然啦,也没人精心照顾,花开完就会扔掉,等到明年春天再换一盆。」
听到这里我有些可惜,来年换过一份,尽管在外人看来还是同样的海棠花,却无人知晓从前的那株被弃向何方。
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被阮晴唤走。
「喜欢?那我们带回家吧。」
我摇摇头,「不用了,放在这里挺好的……」
她想了一下,「这样吧,我走之前把钥匙给你,反正也没什么东西,你想来就来看看。」
「嗯。」
「走,买菜,回家!今天妈妈亲自下厨!」
本来对她而言,杀条鱼跟喝水一样简单,可厨房却传来丁玲咣当的声响。
脚下两步赶了过去,却见一条大黑鱼在地上活蹦乱跳,阮晴拿着菜刀站在一旁,见我来了,后退两步与我并肩,一面用余光盯着黑鱼,一面把手举到我跟前。
我瞧见指关节处有伤口,第一反应是刀伤,可很快意识到不像。
「它咬我!」
她瘪着嘴说得委屈又可怜,我只感到好气又好笑,这东西连牲畜都算不上,竟然这么凶猛,还长了牙齿咬人。
仔细观察下,她的手指破了两层皮,连血珠都没渗出来,我伸手接过菜刀,「拿水冲冲贴上创可贴,我这就去把它宰了煲汤给你补补。」说着就用刀面对准鱼头拍了两下,鱼很快就不动弹了,我把它放到砧板上,扒开鱼唇看了看,还真长了几根门牙,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个干净。
鱼身太大,鱼头只劈了一半,连带着鱼身中间一段用来红烧,再取了鱼尾炖汤,剩下的部分塞急冻室保存,本来说好她下厨的,最后成了我掌勺。
不得不说,食肉动物的材质相当鲜活,用料酒、醋、生姜去腥,再随便放点调料,洒上两根干辣椒,添水烧熟,就是一锅美味。
将无刺的鱼腩从鱼背上褪下,沾过汤汁放进她碗里,她吃得很开心。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小时候,她就是这么喂我的吧?
从前,夏夜的小巷中有风穿过,因流速变快而带来丝丝清凉,她捧着瓷碗,夹起一块鱼肉,抿去刺后放进我的口中,可总有一些极细小的没被挑出,被我非常耐心地咀嚼吐掉。
画面仿佛重叠,如今才明白,令我目眩神迷的,不是在等待时抬头仰望的漫天繁星,而是万千垂于己身的母性光芒。
见我愣愣盯着她,「不吃吗?」
我恍惚了一瞬,却见她犹豫了下,还是把刚送到嘴边的鱼肉递过来,眼里带着不舍。
知道她是个吃货,我把筷子推回去,「我吃鱼头……」「嗯……」她理所当然地收回手。
突然想到一个广告。
家里吃鱼的时候,母亲总是把身子夹给孩子,跟孩子说妈妈喜欢吃鱼头。
尽管后来科学表明,鱼头中的营养价值是最全面、最丰富的,还具有补脑的作用。
看见我明明奇妙地「呵」地笑了一声,阮晴懵懵的,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连嘴里塞着东西都忘了嚼。
听过我的解释,她把食物咽下去,「那时候在我们家可不存在这个问题啊……」「不会吧?」因为印象里每到夏天就常吃鱼。
「因为妈妈好看啊,讲讲自己没了老公,说说家里有个懂事的小儿子爱吃鱼,买菜的时候偶尔把你带着,那些卖鱼的叔叔伯伯、大妈阿姨就会主动把当天卖不出去的快死的或者已经死掉的鱼送给我了……」「还有些买鱼的人当场宰杀不要的鱼头,我也会要过来,所以夏天你才有那么多鱼吃,尤其爱吃鱼头,你才四五岁一顿就能吃两个,还从来不被卡住,那时候妈就知道,我家儿子将来一定是个聪明的……」我有些哭笑不得,敢情我小时候不但没营养不良,反而补了老多。
说了这么多,她索性放开话匣子,「虽然都是鱼头,没有吃鱼的故事,但是有别的。」
「那时候平时只有几丁荤腥,一个月难得几次做一份带骨头的,等你把肉啃得差不多了,妈妈再把骨头嚼一遍,别说,从骨髓里榨出来的汁还挺有滋味的……」她当作玩笑般用来怀念,我的手却跟着心一齐颤抖。
她如同春日暖阳,照耀着我微小如草芥的人生。
「小混蛋,怎么啦?」她笑着伸手揪我的脸,却险些把我揪下泪来,「多大人了,还……」
笑着笑着却也红了眼眶,「感动啦?心疼啦?那以后就要听我话、对我好,知不知道?」
「嗯!」
我从未有如此刻坚定,要守护好这个傻女人,哪怕不及她对我的万一。
「妈,以后还是我吃鱼头好不好?」
「嗯?」
「这样我就能把鱼身都给你了。」
她愣了两秒,看了我好几眼才弄懂话里的谐音,「噗嗤」一笑,「好土啊……」「嘿嘿……」
她接到超叔电话匆匆出门,留下我无所事事,把家里每一块都看了个遍。
哪都好,就是太大了。
出门时跟着一抹熟悉的背影,来到了锦汇苑南边,不仅物业办公楼在这,旁边又开了家花店。
「心语新苑」靠外的一面是玻璃墙,一根根藤蔓和一朵朵花瓣贴墙而生,有人正在逐一检查,连花带人,我站在路边端详良久,宽阔的肩膀遮住阳光,投下一片阴影,她骤然转身,脚下踉跄,「啊——」我眼明手快赶忙拉住,她还没站稳却又推搡起来,不得已,我只能加大手臂的力量锢住她的腰身,无奈道:「馨姨,是我……」
她抬头打量,「小宇啊……」这才放松身体,调整步子站稳后嗔怪道,「又不出声,吓死人了……」
总觉得她又惊又喜又嗔的样子有趣极了。
「真的开了家花店?」我环视四周只占了三分之一空间的盆栽,不过二三十株,「怎么这么少啊?」
馨姨纤手虚抚花瓣,一一细数,「这是碗莲,现在正在花期;比较小的绣球长大后就会像墙角那边壮观,贝拉安娜很好养活的;这个是能放在桌上的水培红枫;还有刚刚开过的栀子花……」
「真的不少了,每天都要花时间观察记录修剪,来客人了还得介绍……」「能赚到钱吗?地方这么偏僻,店面也不大,一个月能卖出去几份?」「怎么不能?像这个红枫,进价三十,卖三百,这只是便宜的,还有的上千,这个月已经收到好几个预定的订单了。」
我吓了一跳,三十进,三百出,十倍?
馨姨慌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算的!三十是幼苗的价格,培养好了才能卖贵,往往都要好几个月,不信你看这边还有小苗……」「而且卖出去以后还要负责,怎么养得更好,病虫害了怎么办……」「要是幼苗养成了就能直接出手,万一还没长大就没货了,得从别的地方进,一来成本高,二来别人可不会那么仔细,都不如这里精美……」稍尖的下巴微昂,我很少见到她如此自信的模样。
「怎么这么看姨?」
「装修加上这些盆栽,还有这个门面……」
馨姨轻声道,「以前每个月小峰爸爸都会给姨一些钱,可姨又没什么要花的地方,所以就一直攒着,攒了好像有……三十来万了吧?」「嚯!这么多?!」我吃了一惊,「馨姨,你可真是会持家的好女人,不像我妈,只会买买买……」
我看着她一株株照料着花卉,一边和她插科打诨,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太阳从最高处回落,店里进来一位女教师,不知道名字,但是以前在八中见到过,还是一个楼层的,教的是英语,她选了一盆水培红枫,留下地址和电话便离开了。
「姨,这怎么送去啊?」
她看向柜台一角贴着的名片,「快递,有专门送盆栽的。」「那得几十吧?这个钱店里出?」
「学校比较近,应该会便宜些,三十?其实这个玻璃缸重了些,不然姨就自己送过去了……」
我有些心疼,白天外边可还热得很。
「这世上可没规定谁该不该做什么事,做生意,想多赚些自然就要多累点,姨做得来的……」
左右无事,「我来吧,不算重。」
她有些迟疑,似是要反对,我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搬起盆栽就出了门等在路边。
馨姨欢喜的笑意里充满无奈,只好锁上门撑起了伞。
手上这东西好歹也有个二三十斤,实在是底下厚实的的玻璃缸死沉死沉的,这还是没装水,额头很快就见了汗。
走完这一遭,馨姨先是回店里把这单生意记在了电脑上,接着就把外面靠墙的盆栽挪到店里,看样子是打算关门了。
「我来,我来……大的给我……」我上前帮忙,「这么早就关门?」「今天完成一单了呢……就算真的有人上门,我也留下号码了……」她锁上玻璃门,门内挂着一个牌子,写着一串数字,却不是我熟知的那个。
「更何况小宇来了,就不在店里了……」
因为这面向阳,不经晒的都挪到了深处,屋内温度也并不算高。
我跟随馨姨回了别墅,忽然觉得,黎叔也算仁至义尽了。
室内空荡了许多,像是经历过一次搬家。
「这是上次小峰爸爸把他的东西都拿走了,还问我要不要再添些家具,我没要,一个人也够用了。」
这是最后的交割了吧?日后除了必要的经济援助,想必不会再有往来。
二十年的情分一朝散尽,尽管馨姨说得轻松,似是安于当下,可独处时总归难免怅惘。
原本黎叔的房间早已收拾干净,大半个书房也消失不见,独独留下了峰子的住处,往后他回来了还能在这里住住。
正打量着,巧玉发消息问我明天要不要回母校看看,虽说下午去送东西时看到没怎么变,可也没见着教我们班的班主任,便应允下来。
我婉拒了馨姨邀请留下做客,阮晴也快回来了。
我似乎越来越能克制住自己过妄的感情,与阮晴偎在一块,荧幕里欢笑也好,悲戚也罢,每当心底蠢蠢欲动想要更过分的索取,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闪耀着温馨的往事,一切的欲望都会在名为母爱的湖中涤荡殆尽。
隔天,八中门口,说明来意后,门卫大叔十分通情达理地把我们放了进去。
我并没有直接拜访班主任,只是从高三组团路过,远远地观望了一阵,他还是习惯端着保温杯,泡上一壶热茶。
南北两座教学楼间的过道上,英语老师王姐拿着教材,身边跟着课代表捧着笔记本,暗红的波浪长发随着脚步一颠一颠,嘴角依旧带着自信迷人的微笑。
王姐是爱笑的,也是幽默的,英语课代表总是班上的男生,只为了能在学习之余,感受到她宛如邻家大姐般的叮嘱和关怀。
「王姐还是那么吸引人呢……」巧玉跟我一个班,自然也是清楚。
我感叹道:「是啊……年轻真好……」
「说得你好像多老似的……」她皱了皱眉鼻,「高三上学期你不也当过课代表?」
当时嘛,学习占用了大部分精力,可幻想阮晴的心思总是不停,随口报上课代表后,还被王姐看出来心不在焉,也受了她一些关怀。
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王姐旁边笑容满面的男孩身上,直至他们进了教室不见。
「怎么,是不是后悔以前当课代表的时候没好好把握机会?」「拜托,王姐女儿都三岁了啊……」
「你说,为什么大部分男生都喜欢王姐这样的?」「当然啊,不喜欢才没道理吧?你看啊,王姐能开玩笑,能包容人,学习再不好的也多会鼓励而不是斥责……」
「这倒是,她带的班平均分总是最高的……」
「她还会关心我们,善于开导……」
「嗯……」
「最重要的,王姐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啊!我们这群男生什么时候有机会跟漂亮的异性单独说话的?这还不把握就太可惜了啊!」「可是她比你们大啊?」
「你以为男人」视觉动物「的外号是白叫的?再说,也不就大个十岁不到,王姐还年轻,离变老早着呢……」
「也就是说,年轻,漂亮,开朗,对你好……」「对!」
「哼!原本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没想到还是一路货色……」*** *** ***
我骑着电单车载着阮晴,慢慢走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也不着急去哪儿,从东北角的操场,到西北角的环城湖,从内岛中心的宿舍,到围栏边的实验大楼,这一整天,我带她逛遍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食堂,汇聚了全国各地的风味美食,到处尝试她从未见过的新样式。
眼见天将黑了,阮晴眼中萌生了退意。
明日是开学典礼,我既想她能来参加,又不愿她来回奔波。
这时候就体现有车的重要性了。
「那妈妈就不回去了呗,附近应该有旅馆吧?」想了想,既然她不回去,也不用担心拖到多晚。
「等我一会。」
汤汤是个卫星军事迷,经常看到他在笔记本上玩模拟造火箭,连带着还是个天文迷,第二周就从家邮了一台天文望远镜到学校。
我用一顿烤肉为代价讨要过来,弄清几个调整部位,便架设在湖边的跑道上。
不用太刻意去找,明亮的金星就出现在视野中,可以说金星是最容易观测到的行星了,甚至白天都可以。
然而最美的依然要数土星,天文望远镜的高倍数下,卡西尼缝清晰可见,即使星体整体是土黄色,也在不同纬度上形成了浓淡不一的环状条纹,深色近褐,浅淡似白,她一上手就像找到了新奇的玩具舍不得停下,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我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右手放在增倍镜旁,让她自己随意调节,身体却越贴越近,左臂在她腰间环了一圈。
「这颗星星两个环中间怎么有条缝?还有别的星星为什么连环都没有?」她忽然从镜筒前移开,转过来问我。
面对近在咫尺的俏丽容颜,我将下巴搭在香肩上,在她耳边解释道:「首先,这不是星星,而是太阳系八大行星……」
顾不得她脸红,我接着说道:「其次,土星从地球上看,它有两道行星环,环中间的缝隙叫做卡西尼环缝,形成原因呢,专业解释是卡西尼缝的内侧边缘受到强烈的轨道共振支配,在环缝这个位置上的微粒公转周期是米玛斯的两倍。共振造成米玛斯对环中粒子的拉扯持续的累积,使它们的轨道发生改变和导致环中密度明显降低。」
她听得很懵,也很萌,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星星在转,最后发现实在不能理解,晃了晃脑袋,「那通俗点说呢?」
实际上这段话还是刚才在宿舍临时查的。
「通俗解释就是,两环中间的物质因为共振被拉扯走了,密度降低,太阳光照上去会直接穿过没有反射,我们这边自然是看不到了,所以形成了一圈黑色的环缝。」
「最后呢,也不是只有土星才有星环,实际上木星也有,只不过一是因为木星太大,二是因为木星环是由尘埃组成的,不反光也不发光,是透明的……」有些东西,并不是你看不见它就不存在。
我一边解释一边转移镜头,左手还环在她的腰上。
木星的星体颜色和土星类似,就是大很多,倒是火星只能瞧见一片似火焰的橘红,至于水星,折射太严重,太过模糊只能作罢。
不知不觉,我的腮边已经贴上了柔软的侧脸,干脆双手收束在一起,胸膛紧紧贴在她的背上,她并没有一丝不耐,专注地摆弄着新奇的玩具。
「好看吗?」
「真美……好想把它们装回家,挂在屋顶……」「我也想,不过我更想把你装在口袋里,走到哪带到哪……就像以前你不是把我抱着就是把我背着……」
「你小时候一点都不老实,还不愿走路,有时候还要把你扛着……」「不会吧?」
「也记不得突然哪一天开始,你就再也不要我抱你了,非要自己走,说是怕妈妈累着……」
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不着急将东西还回去,我们抬头将整片夜空收入眼中,直到实在站得太久,才坐在了湖边的水泥台阶上。
阮晴穿的是一件小白裙,要是平时也不会在意这么多,然而今晚她没的换。
我将她扯倒,坐在我的右腿上,「可不能弄脏了,明天还要穿呢……」她有些羞赧,却还是将臻首伏在我的肩头。
仿佛又回到了五岁那年的夏天,她将小小的我抱在怀中,一只手摇着蒲扇,轻轻地哼着歌。
桥边路灯上挂着的广播中,音乐渺渺飘来,代替了我想要安抚她的心情。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穿过时间的缝隙它依然真实地
吸引我轨迹
这瞬眼的光景最亲密的距离
沿着你皮肤纹理走过曲折手臂
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
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
才敢说沉溺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环游的行星
怎么可以
拥有你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要怎么探寻要多么幸运
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当我还可以再跟你飞行
环游是无趣
至少可以
陪着你
「嘶——腿麻了……」
她揽裙站起来,让我舒缓一下腿上针扎般的酸疼。
「对面好像有人……」
循声望向河对岸,模糊的路灯下只能看到一个岸边转身的背影,不过梳着的马尾表明是个女生。
我费劲爬起来,「没事,等我会,我送你出校。」扛着三脚架回宿舍,想了一下,还是叮嘱道:「老白,待会我出去一趟,可能……今晚就不回来了,宿舍不用给我留门。」「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兄弟,注意身体……」
「滚你大爷的……」我笑骂回去,「走了!」直接翻窗而出。
「你背个包干嘛?」
我没跟阮晴解释,在地图上翻了一张图片,「这家怎么样?走着去也就十几分钟……」
「不想走……」
「那怎么办?要我背你去?」
最后还是我在前面骑着共享电单车,她在后座报路线到达目的地。
看看这家旅馆,叫什么也没在意,不过好歹开在国家重点大学边上,看了下房间,朴素、简单,虽然跟精美站不上边,也不至过于不讲究。
「怎么是张大床啊?浪费,单人间不就够了……」我不接话,从包里拿出宿舍备用的毛巾和牙刷和自己用的,自顾自地收拾起来。
她洗漱完毕见我坐在床边没有丝毫离去的打算,气极地指着我,「你还不赶快回宿舍!」
「你晚上就裹着浴巾睡觉?」
「当然不是!」
「那你……」
她也发现了根本就没有睡衣可换的尴尬局面。
「行了,换上吧……」
从淋浴室出来,她套着我的大号白衫,只是胸口好像小了一号,下身则是花花绿绿的宽松的沙滩裤,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所以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勃然大怒」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摇摇头,「你一个人住外面,我不放心。」
众所周知,这里的旅馆常年的服务对象都是学校的情侣,毕竟学校有专门的招待室,我甚至在床头柜里翻到了小雨伞,五块钱一个,不计入房费,另算。
她从我的眼里看到了认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嬉皮笑脸,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下来,折身把灯关上,闷闷地说了句「睡觉!」又进了淋浴室。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她关闭所有的灯光朝大床走来。
尽管不甚清晰,可大号衬衫下只有一双光溜溜的大腿勉强可以辨认出来。
女人啊,为了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靠在床帮都快掉下去了,而我们中间还隔着将近一尺的距离,我伸手去扳她,无奈道:「妈,你睡过来些。」
「你睡你的!」
我闭上眼睛不再纠结,然而寂静的空气中呼吸可闻,连带着我也心绪不宁,就算把耳朵捂上也会传来她呼吸声的错觉。
想起之前三番两次让我回宿舍去,可能她真的不习惯吧。
衣服扔在椅子上,我一分钟就套好了。
「你去哪?」
「妈,你把门锁好,早点睡,我回宿舍了。」
「……」
她神情复杂,也没有起身来送,连个「嗯」都没给我,目送我消失在门外。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我说担心她却是真心话,想来在律法普及的现代,这种担心可谓是毫无来由、杞人忧天,更何况不远处就是国家重点大学,监控遍布。
可这并不妨碍我像个影子一样,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徘徊。
在前台小妹诧异的目光中,我一屁股坐在为数不多的待客椅上,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背包撘在肚子上勉强当作盖着,也不管小妹看我的眼神逐渐变成可怜。
脑海里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将醒未醒。
我想我应该已经睡着了,因为我听到梦里面有了阮晴的轻笑,真的如天使一般甜美。
「嘿嘿……」我也情不自禁地感到幸福。
「醒醒!」
「谁啊……」感觉有人在捏我的脸,我充满怨气地摆摆手,把好梦都搅没了。
嘴里不清不楚嘟囔着,视线清晰时,阮晴正身着白裙立在跟前,屋内的光亮与门外的黑暗交织,现实与幻想轮转,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一时分不清是真还是梦。
「不是回宿舍了吗?」
「哦,我这就走!」
脑子到现在还直直的,闻言立马点头就要动身,却被一把推回了原位,经此一顿,整个人清醒不少。
我犯傻的样子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应该很好笑吧?
根本不敢去接触她的目光,我恨不得瞬间消失在她的面前。
「你跑什么!」
「我……我回宿舍……」刚按上扶手,就被她拽着背包往楼上拖。
「唉……你慢点……」她却不管不顾,只赌气般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我害怕把肩带挣断,只能一路随她进了房间。
她靠在门上挡住出口,「现在!上床!睡觉!」我丧着脸,「你就让我回去吧……」
「之前赶你都不走,现在怎么又赶着去投胎!」情知她是真的生气了才会这么说,我连忙吐露真话:「之前你就一直要我走,刚躺下时离那么远,喊你都没应,我知道你是迁就我才忍着没对我发脾气……」「我知晓自己已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让你不习惯,更不会再像今晚这样幼稚可笑……」
「妈,你让开……」
一推,纹丝不动,二推,她却已含着泪光,我顿时慌了,「都是我的错……你要生气就打我两下,多骂我几句,别……别自己伤心……」「好……你说你错哪了?」
见她擦过眼后不再继续流泪,我开始深刻检讨自己,「我错在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在房间里逗留,不该在离开房间后还不回宿舍……」「错!一条没对上!」
「啊?那是什么?」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凡事不问清楚就自己瞎猜,上回也是,一个人偷偷跑回家算什么事?这次又偷偷留在底下,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明天还有没有精神了?你这毛病,就不能改改?」
「不是你要我走吗?」
「那我还要你把木星、土星、其它行星都搬我房里呢,你怎么不照做?」「那你怎么对我冷暴力……」
「你再说,冷暴力就变成真暴力了!」她气得扬起拳头,可终归没打下来,「还不是白天五花八门的什么都试试,晚上闹肚子了?睡床帮是为了下床快,不说话是忍痛没力气!」
说到这她又愤怒又委屈,「刚刚想叫你给我倒杯热水都找不到人,要不是出去走走,谁知道你就藏在楼底下?」
「我错了……」
「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前两天才说的再也不会不理我,翻个身就忘了……没良心的混蛋……小时候是小混蛋,长大了就是大混蛋……」尽管碎碎念,我知她气已消了,扶着肩膀说尽好话才把她哄到床边。
「这次就原谅你了,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傻了?哪来的那么多坏人,妈妈又不是不会反抗……你在底下坐一晚肯定脖子疼……」「不打紧,不打紧……」
「我说,你把妈妈看这么紧干嘛?」
「因为……因为你是世上最美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妈妈,不看牢了,被别人抢走怎么办?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你怎么办?」
「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然后你去哪,我去哪,永远不分开……」「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她刮刮我的鼻子,表示我说的都不是真话,会像匹诺曹一样鼻子变长。
「我说的都是真话……」见她去换衣,这句话只在心里低回,并未出口。
脖子挨到枕头,不适得到了纾解,心中明白阮晴与我始终如一,放松之下几乎立时睡去。
……清晨,离开之前,失去了我这个恒定热源,她无意识地把被子掖得更紧。
「谁?」
「我……」
门开了,她依旧光着一双白笋般的嫩腿,我左右看了看,这么早还没见着人影,急忙闪身进去把门关上。
「又不是在家,也不知道注意点……」
瞧见我放到桌上的东西,她一边伸手一边反驳道:「这不是有你吗……」她昨晚早就被折腾空了,哪还有放过的道理,当下连梳头也顾不上。
直到她手上动作放缓,呷了一口牛奶,才仿佛想起我来,「你怎么不……」「没事,剩下的都是我的……」我慢吞吞地挪过去。
「妈还没老呢,用不着你这么照顾……」
晃眼的大白腿交替远离,啧,不愧是老妈,还是这么年轻无敌。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满足于现在的身份,情欲和冲动已沉入湖底,在波澜不惊的湖水中渐渐覆上一层淤泥。
隔天赶到学校,在操场上遇见了巧玉。
「阿姨好!」
「小玉好,在学校还习惯吗?」阮晴笑眯眯地跟「前」同桌打着招呼。
「还好,没太大区别。」回答以后,巧玉颇为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阮晴也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了?雷宇欺负你了吗?」「那倒没有,就是……就是前天他拒绝了人家表白,说什么太熟了不好下手……「
本以为这事早就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把这样让人难为情的事情像玩笑一样讲出来。
「那个……」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拒绝人家小姑娘的心意,我还是会感到有些愧疚的。
阮晴惊讶了好几秒,笑道:「诶呀,我家这傻小子,真是……」虽然她往常跟我说过许多次,但都是一副打趣的口吻,我们谁也没放在心上,可直到这件事即将变成现实,才发现我们谁无法轻易放开。
她勉强撑起的笑容不复从前的轻松,复杂的目光不知包含了什么情绪,看得我莫名心中一颤。
「妈,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广播里传来列队的声音,我和巧玉沉默着渐渐远离。
校长的致辞我一个字没听进去,不时转头看向阮晴,她也正微笑着看着我,似乎有些洒脱和释怀,也不可避免地让我感到了落寞。
开学典礼结束后阮晴匆匆离开了,留下我失魂地站在原地,脑海里一直在害怕阮晴从此远离,却又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明明想好了曾经只是一记青春的懵懂与疯狂,明明决定了不再保留不切实际的妄想,明明我已经不是那个样子了,可是这里,为什么还是感觉空荡荡的……一整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夜晚,刚想打给阮晴和她谈谈心,她却先我一步。
手机振动起来,阮晴是专门给我过生日来的。
这片校址坐落于郊外,稍远的地方连路灯都没接通,走出校门一片漆黑。
两声车鸣和闪灯吸引了我的注意,好似知晓我在看它,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又长长地按了两下喇叭。
知道不会那么凑巧,我一步步靠近,做好了跟他们打招呼的准备,可场景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是一辆黑色SUV,红酒杯车标,霸气的车头,流线型的车身,只一眼我就对它爱不释手,最令我目瞪口呆的是,阮晴正坐在驾驶位上,大气的机械,娇俏的容颜,像极了魔改版的「美女与野兽」。
我从车窗探头进去,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找什么呢?」
「你自己开来的?」
「不然呢?」她恍然大悟,之前都是坐的远哥的车,「你呀……」伸出手来追逐我的脸。
我没躲开,「大晚上的,学校这边又这么黑,不安全……」闻言,她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我摸着前车框,「这哪来的啊?」
「喜欢吗?」
我点点头,简直是猛男标配。
她一拍方向盘,「送给你了!」
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我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这些年她攒了多少家底我一点都不清楚,但按她这么来迟早霍霍光。
「你还没说到底哪来的……」
「好啦……医院给配的,以前一直放在仓库吃灰,本来不是这辆,我去找你婧姨按照你的标准换的,当做生日礼物送你,喜欢吗?」「喜欢是喜欢,可我没驾照啊……」能看却不能动,也是种折磨。
「以后考一个就好了,是不是更有动力了?」
你才是我最大的动力。
生日礼物……都忘了上次生日是什么时候,更别提收到的礼物了。
在家里,我跟她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在我们看来,生日只是给生活一个庆祝的理由而已。
我好歹还需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证号,知道自己的生日,只是不甚在意,而她的生日在哪天我竟然想不起来,还有,一般人哪有过生日送这个的?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
「怎么没见你开过?」
「以前不用出远门,而且不喜欢开车,久而久之就忘了,要不是最近在学校跟家里来回跑不方便,我还想不起来。」
她摇头晃脑地边回忆边解释,我听得颇为无语,这么一份重要财产都能忘,心也是够大的。
而最近「女司机」层出不穷,就连驾校里的教练都深受其害,我不由又担心起来。
「你确定开车上路真没问题?」
「这有什么难的?再说,我这不还特意挑现在路上没人了才出来的嘛……」「哎呀,瞧我这记性,都被你带偏了……」她从副驾驶上拎起一份蛋糕,「儿子,生日快乐!这是妈妈第一次给你买大蛋糕过生日,也是第一次送你生日礼物……」
很久以前是吃不起,最多是买一份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的小蛋糕,插跟蜡烛就当过生日了,我也从未找她哭闹讨要玩具,不过她经常动手给我做些小玩意儿。
红旗HS5的前盖还是蛮平的,在上面拆开包装点上蜡烛,一口气吹灭。
「唉!你怎么不许愿啊?」
我还确实没这习惯,「要不,妈你替我许一个吧。」「唔……这是你十九岁生日,希望你将来能够平平安安,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她朴素的心愿里全部是我。
「还要加上孝孝顺顺……」
她凝视着我不说话,可很快我就发现她的焦点不在我身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我静静地等待,辽阔的旷野中,人间的繁华如同远处的灯光,与此地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突然「哼!」了一声,莫名的气劲就朝我宣泄过来。
我纹丝不动,只是划下沾着大块奶油的一角递上去赔罪。
装好剩下的部分,我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又恋恋不舍地看着今晚这份霸气的生日礼物,尽管知道它迟早是我的,可就是架不住心痒难耐。
「看你馋的……上来,带你兜兜风……」
内心欢呼一声,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后排,立刻坐在她身边系上安全带。
路边,她缓缓踩下了刹车。
没油了?
在我胡思乱想时,她解开安全带,被压迫的胸前脱离束缚的瞬间,我竟下意识地感觉呼吸一畅。
「想不想上手试一试?」
「上……上手?」
我「咕咚」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就手痒了起来。
「反正这里没车经过,开慢点,简单得很。」
「啊?」
我在内心暗骂自己,想什么呢,下流!
幸好光线不行,她没发现我的脸烧得厉害。
换过座位,面对眼前的一众表盘仪器,我兴奋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最后搓了搓手放到方向盘上。
相比带离合的手动挡,自动挡简直跟傻瓜相机一样简单,经她指点两下就平稳地行驶在路中间。
第三十章:四十,五十……车速没有过快,却也足够令我激动了,停下时都
没注意到自己变得粗重的呼吸。
这就是我的车,或者将是我的……转向一边,阮晴被我热切的目光看得一颤。
车是我的,也是她的;她是我的,我也是她的。
这句话突然在脑海里出现。
不理会这句绕口令,尽管有些不舍,还是将驾驶位交还给她,东门可是有监控的。
「剩下的你带回去,和……」语气顿了顿,稍显低沉,「和室友分享……」我俯身叮嘱她,「回去的路上慢点,平时还是别开车了,我不放心,打不到车,就……就叫人接你……」停顿的节奏与她毫无二致。
「好了,胆小鬼……听你的还不行吗?」
「你这车给我开,以后我给你当司机。」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好了啊,以后想去哪我带你……」
「以后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
穿过手中的塑料盒顶,「祝儿子生日快乐!」七个嫣红的大字依旧完好无损地排列在奶油上,怎么看都透着满满的宠溺。
「雷子,你女朋友刚还在外面找你切蛋糕呢……你带回来了?」我自顾自地解开包装,把上面七个字全部弄下来,剩下的分给了他们,分完后就冲着盘子发呆,全程都没要理他们的意思。
「怎么看着不太一样?咦?祝儿子……这是你妈送的?」老白一把拿起其中一块,作势就要往汤汤脸上拍,「少说两句吧,蛋糕还堵不住你的嘴!」
我满脑子都是今晚阮晴给我过生日的样子,加上白天的事情,我没有去解释,其实我并没有答应巧玉任何事情,也不打算接受她的心意,以后,就保持一个老同学该有的距离吧。
*** *** ***
大一的公共基础课不少,大部分内容看书自学和上课作用差不多,每天只保持跟阮晴的一通电话。
出于不放心,我拒绝了阮晴来学校接我的打算,也没有选择跟着薇薇姐一起,说不上来为什么,宁愿多花点时间撘坐公共交通。
「妈,我回来了……」
「唔……你先洗洗,饿了吃点水果,过会妈妈再下厨……」她趴在沙发上,翻着我不知道名字的学术杂志,上面也是我不认识的英文和图片,然而我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这上面。
莹白的小腿弯折竖立,嫩足像是含苞未放的莲花在半空一颠一颤,花尖艳丽,竟是涂了火红的指甲油。
湖绿色的睡裙已慢慢向上卷起,露出膝弯和一截大腿,整个人就像是从绿叶中伸展出的花苞,还未完全绽开便已凝聚了一方天地的灵秀。
她看得专注,脚趾不安分地扭动,却丝毫未顾及身后,然而时间久了,便直觉不对,回头就见我一直在欣赏她窈窕的背影,她掖掖裙角坐起来,手撑沙发时胸前还不自觉地晃了晃。
阮晴卷起杂志在我大腿上拍了一下,「上大学胆肥了,连妈妈都敢偷看!」「哪能啊,我都是光明正大地看吧?」转身前貌似不经意地补充道,「谁叫你在家里也不修边幅,连胸罩都不带……」
她气得弯腰就去捡拖鞋朝我扔过来,然而我早已跑上了楼梯。
「小混蛋……色胚……流氓……」
我闭上眼睛感受身体的异样,然而下身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内心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以前不懂事,都是青春期的躁动,如今依然是、也只是把她当作母亲爱着。
「妈,今晚做什么?」我彻底放开身心,毫无顾忌地融化、包围在她的背后,熟悉的柔软重新充盈内心的空虚,只有此刻,才能称作回家。
尽管才过去了两三日,我们却依旧有着聊不尽的话,说着说着,话题不自觉就转到了那天早晨。
「妈,那天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真的不想我找女朋友?」「也不是不想,只是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她的表情很纠结,不过很快变得释然,「不过我家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我才没有呢……」我用脸庞磨蹭她的头发,闻着她的发香,幼稚地撒着娇,「我只要妈妈就够了……」
「你啊……不成的……」
这个话题让她尤为低落,连说出的话都怏怏的,「国庆时候妈妈就要走了……」她的下巴枕在我的手背,我缓缓收紧,待手背换成了小臂,她的脸也被缓缓垫起得以与我对视。
「我说过,你在哪,我在哪,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我就在家等你。要是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她的眼神追忆而缥缈,「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南半球还是大洋彼岸?总不能去外星吧?那可以选择土星,到时候你会看到不止两条星环,而是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说不定,比那还要远……」
我实在想象不出,因为仅仅是学校不足百里的距离,都显得遥远而多余。
万家灯火齐明,《Docters》里不爱上学的乡下女痞子华丽转身,成了优秀的女医生,阮晴的注意力却不在上面,反而不时偷瞄我发消息,自以为隐蔽,实际上眼珠子都快黏到我手上了。
「想看就看呗……」我紧贴她,右手揽过细颈把她圈在怀里,当着她的面打字。
对于我的大大方方她只微微象征性地挣扎一下,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盯着手机屏幕。
我一边回一边跟她解释,「大学社团迎新,小玉在问我想报哪个社团呢。」点开发来的图片和链接,出现了各种特色社团,武道社,剑道社,足球篮球社就不说了,还有摄影、古诗、漫画……「那你想好了吗?」「嗯,绘画社。也考虑过摄影,不过一个是东西有点贵……」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只要你喜欢就好,还能贵到哪去?」「顶配的那些抵得上咱家的车……」
「什么!」她差点没蹦起来,却又咬咬牙,「你要是真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她也不是吝啬,只是觉得不太值。
「那只是最好的,不过稍微能用的都得万儿八千,划不来,以后也没想靠这个吃饭。」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把你的样子永远留下来,不过你说未来几年你都不在,我就想着把印象里的你都画出来。」
说到这我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也尝试过,但就是画不好……」「你呀……画下来就能变成真的?」
聊天完毕,阮晴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怎么了?」
「为什么你要拒绝小玉啊,她有哪里不好吗?」「不是,就是感觉认识好几年了,都不怎么想和她说话了……倒是你,都快二十年了,怎么感觉就跟你腻不够呢?」
「咯咯……说明你还没长大啊……乖,再叫一声妈妈……」「妈,别闹……」
每晚最刺激的活动莫过于,香车美人,无论哪一样都能刺激肾上腺素分泌,回校的晚上还能驾驶长长的一路。
仿佛一切都回到正轨。
国庆前最重要的活动就数「百团大战」,而其中最热闹的,除了帅气的吉他社,带感的爵士鼓社,就是性感的舞蹈社。
短得不能再短的拉丁服下半身几乎只是缕缕丝带,扭转间腾空飞舞,露出堪比内衣的包裹,舞姿热辣奔放,更别提与男伴之间的互动接触,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所以说,大多数男女舞伴通常也是恋人,不然总觉得多戴了顶帽子。
台下的萌新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尤其是每当学姐的胸、臀不时与舞伴摩擦、紧贴时,风中的呼吸声和喉头滚动声此起彼伏。
巧玉也明显红了脸,嘴唇嗫嗫,想要轻啐却又没理由,毕竟她们也算是「为艺术献身」了。
她没胆子对着台上的表演,却能对我发脾气,「不知羞!」我目不转睛、一本正经地回道:「狭隘!我这是欣赏的眼光!」不过四周都是一双双几欲喷火的眼睛,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吾与城北徐公孰美?当然是家里的阮晴最美。
观察了两分钟便在一顶顶帐篷中穿梭,寻找此次的目标。
当晚就收到了绘画社的聚会邀请,介绍了社长副社长还有每周一次的集体活动。
参加聚会后回到宿舍,一个刷歌,一个打游戏,我站在老白身后看他打开一个个网页不知道在浏览啥。
「老白啊,我问你个事……」
他头也不回,「放。」
「你中意的对象是什么样的?」
「好看的,身材棒的。」
我气得一把抽走他的鼠标垫,刚才就没理他的不敬了。
他侧过身,也没急着拿回鼠标垫,先上下观察了一番,「你这是,迷茫了?」「嗯,我好像对现在的女孩子没感觉……」反正另外两个戴着耳机,别太大声都听不到。
「不会吧?」
「我哪知道,就是不来电。你有没有那种,只要想想能跟她谈对象就会心动的人,什么样的?」
「有吧……个子比我矮半个头,不能短发也不能太长,卷一点最好,最好是红的,不要太瘦,不然抱起来不舒服……性格上嘛,不要太羞涩,活泼点好,偶尔还会撒个娇什么的……」
我浑身一抖,他描述得实在太详细了,要不是没见他平时跟谁聊天,我都以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呢?那你想要的什么样?」
「说不上来,我也不知道,就感觉没有哪个女的入得了眼……」我还特意举了个例子,「上午大广场那边舞蹈社搭台子表演你看了吧?」「当然,是个男的都不会错过吧?」
「拉丁舞的时候我就在那,看了一段……」我话没说完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瞧你那点出息……」
「你敢说你没感觉?」
「我还真就一点感觉都没……」
「不可能吧,寡人有疾?」
「滚,老子天天早上一柱擎天!」
「你等会儿啊,我给你找找……」
他点进一个磁盘,打开的文件夹中是一列类似汉字的日语,看起来像是人名,好家伙,全是AV女优,调静音播放了一部轻熟OL眼镜娘。
两个人也不说话,欣赏几分钟拉了两回进度条,他叉掉视频后问我,「有感觉没?」
我翻了个白眼,「刚那个叫什么名字?」
「行啊,瞧不出来你也好这口?」他跟重新认识我似的,「翻译成中文叫松下纱荣子,她的片我存得最多。」
「还行吧……」起码确定自己的取向没变。
「想不到原来你也是个年上控。」
我掏出手机搜了一下什么是「年上控」,想想确实对小女生不感兴趣。
「兄弟,你控谁?」
这个话题就太隐私了,我含糊过去反问道:「你呢?」「嘿嘿……」
他也不答,眼神交汇,两人心照不宣。
我突然道:「潇潇姐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女人都喜欢自称姐,潇潇姐也就是他小姨,肖潇,老白父亲姓白,母亲姓肖。
「刚听你说什么不要太瘦,卷发,红的,还要活泼,就有点耳熟,想不到啊,看你眉清目秀的……」
「我看你还浓眉大眼的呢!」
「说说,你怎么找女朋友要跟你小姨一样?」最深的秘密被我堪破,关键是没堪破我的,瞬间就形成了不对等的地位。
他叹了一口气,难得有些阴郁,「我是在外婆家长大的,我爸妈在城里忙着做生意,我要入学了才把我接过去。」
「不管我是在农村还是接到城里,实际上照顾我的都是我小姨,我爸妈没那个功夫管我,后来我大了点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就出去上班了,托我爸妈的关系,毕竟都是一家人,还照顾我这么久。」
「我小姨只有初中毕业,我妈连小学都没毕业,所以喽,都对我稀罕得紧,她就是上班了每个礼拜至少都会来一趟。」
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声音,「然后呢?」
「什么然后?」
「这就没了?你还没解释为什么连找女朋友都要像她?」他懒得面对我,「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跟她最亲,女朋友像她的话处起来也舒服。」
「那要是找不到呢?就不谈了?」
「是啊!」他竟然大大方方承认,「我连初吻都还在……」「这就是你单身的理由?」
「我这是守身如玉!」
「守得哪门子的玉?上回我还听到你小姨催你找对象呢,她说凭你这条件不会找不到,还让我帮着你点……」
「找什么对象!」他突然烦躁起来,「又不是没被人追过,只不过我没答应而已,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毕竟有了前车之鉴,转念一想我也就明白了,「你喜欢潇潇姐?」
「不是。」他冷静地摇头否认,「我就是想看到她能先成家,找到个好男人,我也就放心了。不过这两年她谈了好几次都不成,有回还伤了心,现在基本上靠相亲。」
「相亲也太不靠谱了吧……这你能忍?」
「忍什么?那可是我亲姨,我妈要是知道了非把我回炉重造!」既然他的秘密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我优哉游哉地爬上床,吃了这么大一个瓜,梦都能多做两个。
晚上果然做了两个梦,一个阮晴催我找女朋友,于是我把巧玉带到了她跟前,第二个是阮晴去相亲,一直在去的路上。
再有一周就是除开寒暑外最长的国庆假期,也将迎来我与阮晴最长久的分别。
「能不能不去?」我把脸捂在沙发上,沉声问道。
「不行的,早就安排好了。」
「车我不要了,别墅也还回去,我们还去租小房子,大不了我出去赚钱养你,别走好不好?」
但凡任何机会我都不想放过,可她只是摇头,让我极其烦闷。
她把几个环扣在一起的钥匙串给了我,「所有的钥匙都在这了,除了家里的,还有办公室的钥匙。」
我闷闷不乐地接过,为什么人生总是充满了别离?
……「馨姨,你说峰子现在在干嘛?」
此时正是无人登门,给盆栽补了点水,她在电脑上作着每天例行的培育日记,闻言可爱地歪了下头,「睡觉吧?」
「也是哦……那你想他吗?」
「还好吧,他已经成年了,要是愿意,以后还是能经常回来的。」「那馨姨你以后怎么过?」
「什么怎么过?就这样啊!姨还要把心语开得大些,但是也不用太大,能养活自己就好,以后就不用再接受他的生活费……」馨姨好像更加高挑了,一年的瑜伽练下来,该瘦的地方没有一丝赘肉,至于别的四方,嗯……从背后看来,饱满的蜜桃臀形状很标准,至少比老白电脑存着的那个更丰满。
刚掐掉一片叶尖,她似有所感地回头,整个身材像是扭了半圈的葫芦,心脏有一瞬间不争气地多跳了一下。
门口经过一个男人,见店里还有人,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我见他不像是来买花的,倒像是来看「花」的,不由打趣道:「这都第三个了,有想法没?」
「啐……能有什么想法?姨这个年纪的人,可不比你们年轻人,都现实得很,靠不住……」
「你这个年纪怎么了?不夸张地说,我就是找来做女朋友也照样让室友流口水!」想起老白说他是个「年上控」,搞不好真得羡慕死。
「越说越离谱……」馨姨有些羞,却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开不得玩笑,还在我胳膊上轻掐一下以示反击。
「真的,挑个顺眼的总不比你一个人好得多?嘿嘿,你要是有那意思,还不一挑一大把,矮个里面拔高个,总会有让你满意的。」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笃定,这是失去信心了?也许过段时间想法会不一样。
……这些天我什么事都干不成,作业被教授们打了好几个大叉,脑子里一直回荡一句话,「她要走了——」
身体像是被另一个人操控着回到休息的地方,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盯着它发呆的样子。
感到不适,右手捞起水杯放到跟前,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我赶紧端好杯子。
我没好气地回头,看到老白一脸担心地看着我,「干嘛!」「我干嘛?老雷,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张脸格外来气,也懒得多说话,「我能有什么事?
我好得很!」
他指了指我的手,「没事?正常人哪个会喝空气?」「什么喝空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的手里空无一物,洁白的瓷杯依然还放在桌上,里面的水在我早上起来时就被喝光了。
「我明明……」那个喝水的我一瞬间与现在的我割裂开来。
我端起杯子默默到水房去接水,回来后老白就坐在两张床中间的梯子上。
我放下杯子从侧面推了一把他的膝盖,笑道:「别苦着脸了,我没事……」他没接话,把手举到我跟前,「试试?」
这个时候是饭点,宿舍里其他两个还得过会才回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取下一根烟让他点上。
「怎么,很惊讶?」
学校里面大部分场合并没有规定禁止吸烟,但是几乎没见过,学生里没有,连上了年纪的教授都罕有。
炎炎的热流从窗子扑进来,非但没有驱散烟味,反而使之更加浓重。
抽出一张纸巾垫着烟灰,他的那根很快就见底了,我的才刚烧到一半。
他沉默着抽完一根烟,缓缓开口道:「雷子,我跟你说个故事吧……」我看着他,他转着打火机,「梆!」、「梆!」故事仿佛就是从盖子里蹦出来。
「这次国庆放假,我就要回老家,去参加我小姨的订婚宴了。」「哦,那恭喜啊。」
「唉……那个男的挺有钱的,是真有钱,把钱不当钱的那种,活脱脱一个钻石王老五。」他把另只手伸过来,一只蓝宝石表圈的手表,「卡西欧,两万块,他送的。」我听得心惊肉跳。「就因为我小姨喜欢我,经常跟他聊到我,上次他托我小姨顺道给我送过来的。」」他家在南边沿海,这次过来跟我爸妈做生意,不知道怎么就相中我小姨了,家里又催得紧,见了两次面感觉还不错,于是就这么定了,等我放假回去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明明是要办喜事,然而他却闷闷不乐,我实在不知道是说恭喜还是节哀。」她能找到归宿我没不乐意,就是……就是想着以后见不着面了,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他把表取下,端详了两秒放到一边,右手环着左手手腕,」舒服多了……「「以前她就不习惯拉我的手,一直拉我的手腕,因为能攥得很紧,直到我上了高中。我升学那年她不在,一整年都在外面跑业务,过年了才见到她,她伸手却发现握不住了……」「一到放假我就跑到她住的地方待着,白天她在外面忙我做作业,晚上跟她睡一块,她给我讲在外面遇到的故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现在想想,她的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精彩和笑话……」「所以那年我一到放假就失眠,头发白了一块,老师说我学习刻苦压力大注意休息,我还因为这个被小姑娘表白,因为她觉得帅……」「艹!这TM都算什么事儿啊……」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刚想说什么,窗子被人敲响了,老白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冲出去。
「小姨,你怎么来了……」期待、忐忑、不舍,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来看看你呀!小姨明天就要走了,去南方……」他刚说他小姨握不住了,潇潇姐却又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下子就急了,挣开后捏在潇潇姐肩头,「不是说好国庆回老家的吗!」「他那边生意很急,先去那边,以后再回来补上……」但是再回来就说不好是哪天了。
潇潇姐背对窗户,只能看见白子期牙咬得死死的。
「好了,这次小姨特意来看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这明确的离话让他一愣,整个人呆在那里,哪怕是在订婚宴上别离也至多只是伤心,绝不至于如此手足无措。
见他久久不语,潇潇姐说道:「小姨走了……」转过身对我也打了个招呼,「雷宇,再见!」
老白还没回过神来。
我见不得他这幅样子,不想让他以后为现在后悔,起码趁现在多说两句吧?
「潇潇姐,老白他喜欢……」
也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他的神经,「老雷!」眼神里既愤怒又哀求。
「什么?」潇潇姐在我跟白子期之间看来看去。
我内心叹了口气,「老白他喜欢睡觉打呼……」「打呼啊……他睡觉认姿势的,睡姿不对就这样,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不碍事,声音也不大。」再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这下反应过来表现表现了吧?
「小姨,我……我……」他一把将潇潇姐抱住,手掌从背后压住红发,「我会想你的……」
「想我就给我发消息打电话啊?瞧你那傻样……好了,小姨走了……」老白盯着潇潇姐走到路边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肖潇!」潇潇姐站定,转过身。
「小姨,保重……」
嫣然一笑,「小白,一定要好好的!」转身,消失在墙角。
「草他妈的!草他妈的……」回来后他趴在床上也不知道在骂谁,可能单纯就是不好受发泄一下。
我曾经跟他一样傻傻地分不清亲情爱情,难受的感觉也是如出一辙。
「不去送送?」
他坐起来,「送到哪不都一样?」
我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宛如在看一个脱离现实不可理喻的神经病。
半晌,「亲的!她是我亲姨!家里人知道了她还活不活了!」吼完之后他气消了不少,下床换过鞋问我:「要不要给你带什么?」「算了,一会我自己去。」
开门的时候汤汤从外面进来,从我跟老白脸上扫过,抽抽鼻子,闻到了残留的烟味,笑呵呵道:「几个菜啊,喝成这样?」按往常老白肯定回他两句,这次却一句话不说就擦肩而过。
我把烟灰包在纸巾里扔进垃圾桶,「今天特殊情况,以后不会在宿舍里抽烟了。」
汤汤有些郁闷,「我不是说这个,你们都不大对劲……」「不用管,过段时间就好了……」
老白好没好我不知道,阮晴一个电话过来之后我快疯了,老白回来看到我在湖边,跟他刚才一模一样对着树骂得正欢,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再次坐上薇薇姐的车,我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因为阮晴通知我,她离开的时间就在今夜。
……耳边尽是风声,灯已点亮,开门时因激动得手抖,钥匙迟迟对不准锁孔。
开门的时候,阮晴正坐在沙发上。
谢天谢地,你还在。
「妈……」
我喊了一声,她应激般迅速站起来。
「你说,今晚你就……」
「嗯。」
客厅又陷入了沉默。
尽管早就做了准备,但我还是没有准备好。
「来,妈妈再给你做一顿吧。」
她走到厨房,拿出几样蔬菜和一袋排骨,手里的东西却突然被人夺去。
「妈,今晚换我来给你做吧。」
最简单的是凉拌黄瓜,然后是西红柿炒鸡蛋,用开水烫掉皮,切小块,炒的时候直接把鸡蛋淋上去,而不是事先把鸡蛋炒好,这样鸡蛋固然不会成块,但做出来后本就是用勺子,或者用来拌饭。
最后是糖醋排骨,排骨先简单煮一下,免得最后骨肉难以分离,并且骨头酥软之后也可以嚼出汁。焯出来过一遍油,炸酥之后让肉不至于软烂,锅里放下酸甜酱,再把排骨倒下去,酱汁渗透之后就可以出锅了。
菜虽少而简单,酸甜的香气扑鼻却十分开胃,只是气氛一直活跃不起来,我们都尝试过说些轻松的话题,但收效甚微。
我拿出一瓶只有几度的鸡尾酒饮料,「妈,喝一点吧,没事的。」最后,她没醉,我却醉了。
我悄悄摸上楼时,阮晴换上了记忆里最美的水蓝色长裙,戴上了我送她的首饰,打算将盛装打扮后最美的样子留在这最后一刻。
我一厢情愿地以为,她是知道我的心意的,不然为什么会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刻献上最美的自己?
「妈妈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吗?」
她深陷别离的氛围之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与留恋的深情,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而贴在我脸上的娇嫩手心成了最终的导火索。
我叼住送到嘴边的美肉,贪婪地呼吸着从她每个毛孔中散发出的香甜诱惑的气息。
「留下来吧!」我见过了太多的错过和别离,峰子,巧玉的舅舅,潇潇姐和老白,我真的太害怕她一去再也不回,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依然当作是我与她最后的亲昵,「说什么傻话……」「留下来!我要你!」
「不……」
「我现在就要!」理智已经燃烧殆尽,容不得她反驳,也等不及她说完,狠狠地,强吻她。
「不……放开……你疯了!」她如同见鬼一般,奋力挣扎后倒在床上。
连带着我匍匐在她的脚尖,朝圣般诵念着,「我爱你,阮晴,我爱你……」「什么?」她僵硬地侧过耳朵,仿佛这样才能不至于听错。
「我爱你!」仿佛另一个我接管了身体,长久压抑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入海口,「我爱你!像男人爱着女人,像丈夫爱着妻子,像情侣,像恋人,阮晴,我爱你!」「不可能!」她宛如被将要触及的手指灼伤,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直到后背抵在床头才缩成一团,双手在胸前推拒着虚无,连连摇摆,「不会的,你一定是弄错了……你还小,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你还没长大,再过几年就不会这么想了……」
「别说傻话,我可是你的妈妈啊……哪有……哪有……」面对她躲闪的目光,看着她语无伦次地为我辩解,我只为这份纯粹到迟钝的母爱感到悲凉。
「可只有跟你在一起,不管是一天、一分、一秒,无论是晴天还是下雨,夏天还是冬天,才那么鲜活而耀眼……」我努力撑起一个笑容,「你还不明白吗?
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爱你啊!「然而我的笑脸却是对她最大的讽刺,」不!「她把脸埋进膝盖中,哭喊得声嘶力竭,像是要把整个人都从眼泪中排空。
被她的哭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学着记忆里的样子,揽过她的肩膀,用胸口包容她的脸颊。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她习惯性地渐渐停止了哭声,小心翼翼地抓住我的双臂,含泪摇头,「儿子,别丢下妈妈好不好,妈妈只有你了……」视线所及是她的柔弱无助,我的心中升腾起万丈豪情与疼惜,「我怎么会丢下你呢?我说过,我爱你,一辈子都会爱你……」「不……」有愣神那么两秒,待明白话中的含义,她死命将我推离,却又舍不得放手,「你不是我儿子!」
被指甲扣进肉里的痛感,尖锐过后便是麻木,我仿佛在其中找到了能让自己舒服的方式。
「我的雷雷那么爱护他的妈妈,会给妈妈捏腿,会扮鬼脸逗妈妈笑,会乖巧地听话认错改正,从来不会说谎惹妈妈生气……他不会……你不是……」「可你的儿子是真心爱你的……」
「他不是!」她扯着嗓子发出破音的嘶吼,随后便是无尽的自责,「都怪我,占据了他太多时间,他还是我的雷雷,他只是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去爱他的妈妈……「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从高二开始的每个清晨和夜晚,他都想吻你,吻遍你的全身,与你融为一体,给你一个女人应有的快乐,每一天,他想得都快发疯了……」
我温柔地捧起她的脸,一寸一寸地吻去交错的泪痕,「阮晴,答应我,让我爱你,好吗……」
淡如水的鸡尾酒却迸发出了它不该有的后劲,助燃着最邪恶的幻想,席卷了全身,火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喷在颈间,喷在胸前,我茫然地四下求索,经过山川与沟壑,在即将到达峰顶时,口中的饱满终于暂时满足了大半欲望。
「求求你……还给我……」低头寻求那颗最美味的圣果,耳边传来衰微的呼唤。
所有的感官早已被本能代替,在满溢的甜腻中我含糊问道:「什么?」「求求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无论怎样的挑逗,得来的只有死尸般的毫无反应,和濒临破碎的呻吟。
「把他,还给我……」
……
「我以为……我以为……我实在是太笨了……」不知是什么刺激到了她,她停下了碎碎念,却开始发出空洞不带一丝感情的笑声,「我什么,都没有了……」她搁浅在绝望的沙滩上,搁浅在我的怀中。
我的心脏破了一个洞,倒灌进无数的冰冷的液体,身体抽搐着佝偻在一旁,强烈的不适甚至让自己感到反胃。
「呕——」吐出来的却只有与眼泪混在一起的不明液体。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她明明,是你最爱的人啊!
「阮晴,我错了,你看看我……你的儿子回来了,他想你,他在喊你呢……妈妈……妈妈……求求你,看我一眼……我什么都不要了,你看看我啊……」我跪在床上,伸手想要触碰,却在靠近的刹那骤然缩回,手足无措,慌乱地呼唤着。
她只是直勾勾对着天花板,突然,毫无征兆地,泪水再次从两边滚落,我手忙脚乱地擦拭,却怎么也绵延不尽,仿佛流淌自黑洞,流淌自深渊。
等再也流不出泪水,她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地,艰难地,一边追忆一边述说,「他们说得对,我从来就是个不幸的女人,是一个灾星……爷爷死了,奶奶死了,父亲死了,弟弟死了,叔叔死了,芳姨死了……」她又陷进曾经那场梦魇,一个个「死」字听得我毛骨悚然,「不……不是……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舍不得你离开身边,为此,我阻断了你追逐梦想,我破坏了你刚刚开始就要结束的初恋,我限制了你飞向外面辽阔的世界,我的自私已经毁了你的前半生,而现在,我的愚蠢又把你彻底葬送……经历过那么多的失败角色,我早就应该明白,我不该成为一个母亲,我只会害了你的一生……」「不是的……你是最完美的母亲,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呵呵……让儿子爱上自己的妈妈吗……」
「我错了……我改……我一定改……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我为什么还活着呢?如果我死在那年暑假,一切都不会开始,你就能无忧无虑地活着;或者更早一些,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为什么非要拖到今天呢……」她对我的解释充耳不闻,只顾着编织话中的向往和眼中的莫名色彩。
「求求你,别说了……妈,我好害怕……」
这一刻,我只希望传说中的救世主出现,我愿意从此不杀生、不怨怒,我可以献出我的命,我的一切,我答应从此不再爱她,不再见她……昏白的吊灯洒下一片死灰的光泽,般配着她此时正在寻求的解脱。
*** *** ***
嗒——嗒——闹钟早已不准,只有秒针顽强转动,试图纠正弥补遗失的时间。
乍然响起的铃声打破了死寂。
「妈,超叔……」
她的胸膛起伏加大了些,没有看我一眼。
门合上,我的内心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狠命拍几下脑门,眼前的十步走廊天旋地转。
半跪着挪到浴室,拧开角落的水阀,再也抵挡不住晕眩,仰躺在水流之下,「咳——咳咳——」
四散的水花覆盖整张脸,拼命往鼻子里钻。
「呕——」
眼泪和唾液混着胃里的残渣从嘴角溢出,索性不再去管,任由扑面的流水冲刷,发出分不清意义的呜咽。
手脚反射性滑动几下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光滑的瓷砖贴在湿透的衣衫下,传来凉透灵魂的舒爽,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年深秋,那只趴在拆到一半的平房边的流浪狗。
我竟有些羡慕它,至少太阳出来时还能感受到惬意,而我连唯一的温暖都已失去。
昏昏沉沉中,脸上传来拍打,「醒醒——」然而冰到麻木的侧脸没有任何感觉。
「起来!」语气带着恼怒。
睁眼是一片灯光直射炫目的白,身体本能先一步扶着她摇摇晃晃站起来,靠墙摸进房间摔在床上。
震荡让思维清晰了不少,「妈?我……」
「衣服脱了!」
「啊?」
「啊什么啊?都什么天了,想死是吧!」
听到「死」字我全身一颤,身姿矫健地跳到地上把自己扒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浑身凉飕飕,抬头才发现她没好气地瞪着我,我心虚地缩了缩肩膀,双手不知道往哪挡。
「我……」刚想找什么遮一下,一条毛毯就扔到脸上,还不等我手忙脚乱接住,接二连三的衣服又盖在头上。
或许是她的关心给了一丝希望,事情还有转圜的机会,然而摸到她枕头时眼皮子又开始打架。
「怎么又睡着了?」
被连续叫醒,后脑感到一阵刺痛,下意识把手扒拉开捂住耳朵。
翻身到一半,冷不防头上挨了一巴掌。
「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她作势欲起,「我走了……」「别走!」我反射性将她抱住,「别走……」
「放手!」
余波远未消散,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一吓,我触电般往后缩,后脑还撞在床头发出「咚」的一声,尽管疼得要命也不敢有丝毫装可怜的样子,只是努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房间安静下来。
阮晴叹息道:「我要走了。」
我一听慌了神,也顾不上揉脑袋,「能不能别走?以后我一定改……」「不管刚才……」她抬手阻止,「本来就到时间了……」我一个翻身跪直在床上,拉住她被惊起的右手,「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刚才就当什么都没……」
说到这又泛起阵阵钝痛,恨不得把后脑劈开。
清凉的触感从太阳穴传来,我忍不住闭目享受。
「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冲动了,都怪妈妈……」
闻言我立刻握住她的手,「不怪你……」
她也没有再生气,仍是不急不缓地为我按着,「妈妈只当你什么都不懂在说胡话,以后可别这么傻傻分不清了,听到没?至多……妈妈早就告诉过你,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回来,你这混蛋怎么就一直不信呢?」二十年水乳交融的温情发挥着强大无匹的惯性,生生将破碎的裂隙粘合在一起,让我与她依旧触手可及。
「也别再糟蹋自己了,要不是……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折腾死?」「死了也是活该……」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小声嘟囔道。
没想到头上又挨了一巴掌,「说什么傻话呢!」我默默伏下身子,脸埋在床上不敢看她,「我干的简直不是人事……」「我问遍了你的老师同学,什么活动都不参加,整天就爱发呆,说是早恋也不像,到最后死结竟然在我这,你说你都怎么想的?」「我能怎么想?从老家回来之后就觉得,妈你这么……这么……」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表现她的好,「还这么可怜,都没怎么好好享受过生活,还要被我拖累到四五十岁,到时候什么都晚了,不如早点找个好人……但是我又舍不得,别的男人靠不住,都是见色起意……」「干脆……干脆不如我自己……」
我想我一定是失心疯了,把一筐子压在心底的想法全部倒了出来,见她把手扬了起来,梗着脖子与她对视。
「我这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把这些心思全都忘掉吧,只要你能好好的,妈妈就没有遗憾了……以后可千万别再冲动了,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吗?妈妈只有你了……」
「家里的资产还是交给你婧姨保管,需要什么就去她那儿支取,有什么事也找你婧姨商量,抽空把驾照考了就能去医院提车……」「以后就算不顺心也别做傻事,妈妈这一走就是很长时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没人照顾……」
「要是忘不了小玉就勇敢去追吧,妈妈真的不在乎的……」耳边响起她的絮絮叨叨,她从没说过这么多,好像要把剩下一辈子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
眼皮一直在打架,直至听到「妈妈走了……」我才恍然用力,收紧怀抱,双手勒进她无骨的腰肢和小腹,「别走!」
「放手……」
然而我也不明白为何此刻的我如此偏执,即使早已说好,却还是强硬地挽住她,「再陪陪我!」
「你放手!」她的无奈变成了愤怒,「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死就死吧!」脑海里有个声音对我说。
还不待她同意,便将阮晴一并扯倒搂在怀里。
「再陪陪我……等我睡着……」
「你个兔崽子……上辈子欠了你了……」叹息后便由着我躺在一旁。
将意识交还本能后,暂息的欲望又开始躁动不安。
蹭啊蹭,不知道贴到了什么部位,「好好闻……妈,你好香啊……」「别闹,快睡觉……」
「哎,手往哪放呢!」
如奶油的甜腻好闻,我深深沉醉她的气息,到处都是诱惑信号,双手已经接收不过来,臂膀,胸膛,腿,我努力与她缠绵,恨不得就此融为一体。
从未想过,我们的身体竟是如此的契合,我们交颈而拥,手臂自腋下穿过,四腿交缠,成了名副其实的「八爪鱼」。
肌肤相亲,如奶油的细腻光滑,我忍不住来回厮磨,产生阵阵灵魂升天的爽感。
「你放开……妈妈……嗯唔……生气了……」
樱唇方启,芬芳的吐息勾引我溯源而上,直接张开大嘴覆上这浓烈的诱惑之源,舌尖蜿蜒而入,粗砾的舌苔刷过光洁的牙床,贪婪地占有每一寸湿热的肉壁,席卷津液后满载而归,「咕咚」一声尽数吞下。
「好甜……」
「松口!我真的要……唔——」我已全然不顾她的反抗,四肢交缠的状态下,她根本使不出力。
堪堪满足了口腹之欲,模糊中两片唇瓣开开合合,一条灵活的小蛇忽左忽右,尽管刚刚只是与它擦「舌」而过,但那一瞬的滑腻冰凉实在销魂,又顺着下巴舔吻至嘴角。
舌尖穿过紧闭的红唇被阻住了去路,原来是她紧闭牙关严防死守,凝神睁眼,对视中她的反抗之意甚坚。
可我不达目的怎会罢休,自左至右,又自右至左,一遍又一遍地寻找间隙,却始终不得寸入,僵持中,她的眼神渐渐得意起来,就连嘴角都隐隐扯出一个嘲讽挑衅的弧度。
我急中生智一把捏住她的鼻子,趁她下意识换气的空档一鼓作气长驱直入,四唇相接,无声的战争又在其中展开。
我左勾右挑,她左躲右闪,竟让我再次受挫,狠下心的我故技重施捏住鼻翼,直至她眼中的倔强变成哀求,才松开桎梏,她急忙吐出舌头喘气。
面对送上门的美味,我轻而易举将她的小香舌吞入口中压扁揉圆,玩够了才舍得放回去,竟发现她唇下亮晶晶的甜液,在她迷蒙的眼神中被我一卷而尽。
「你属狗的吖?好恶心啊——」
擦过鼻尖,脸颊,耳垂,抵达敏感地带,一瞬间,她就像被箭只射中的天鹅高高扬起了脖颈脖颈,「昂——」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任人宰割。
我像只吸血鬼,在这优美雪白、最好下口的部位留下了处处绯红色的印记。
裤脚向上蹭到了腿根,健壮的腿肌将光滑的大腿嫩肉夹在中间,反复挤压成各种形状,昂扬火热的肉棒不断向最神秘的幽谷发起冲锋,却一次次受阻于身上短裤。
我撤下右手将长裙撩至腰间,从纯棉内裤下侧的缝隙摸入其中,切切实实地按压在结实翘臀上,同时下身挺动,蟒首终于传来充实的撞击感。
「哦——」
膝盖都为这极限的爽感不自觉伸直,一道颤栗从头皮蔓延到足尖,双手也随之收紧,顿时整颗蟒首都陷入了一片软肉中。
「唔——」
呻吟伴随着长长的吸气声,身下的娇躯骤然紧绷,直至我挺过这次兴奋的震颤,耳边才传来一声悠长的吐气,夹杂着憋气般细细的嗓音和慵懒的鼻音,「嗯……「身下也重新变得松软。
上衣不知何时已被我甩下,赤膊的胸膛将一团美肉从领口挤出,我如获至宝地俯首相就,埋在深邃的沟壑中,口鼻充斥着甜奶与醇乳的香味,忍不住将这绵密的乳肉吸入口中,用味蕾充分感受滋味。
「呼……那里……那里不行!嗯……哼……不要……」我充耳不闻,一心只想索取,更多,更多……「啊!」她突然发出一声痛呼,「不能咬啊……」
原来是前襟早已被一对美乳撑得满满当当,从领口溢出的始终只有一小部分,伸手去解也摸索不到纽扣,急得我直接张开大嘴隔着布料吃了满满一口。
对于这件礼服,我头一次觉得,除了美丽之外,竟还如此碍事。
象牙般的白腿将我死死夹住,一团湿热温软小幅度地来回摩擦,将我的大腿刷满了滑腻的黏液,受此一击,更是剧烈地颤抖了两下,一股、两股温热的水流隔着小棉裤浇在我身上。
感受到湿意,我不明所以地向下探去,伸进桃源掏出一把花蜜,然后将湿漉漉的手掌举在两人之间,凑近轻嗅,只闻到淡淡的清香。
「不要!」
然而她出声已晚,舌尖已轻轻扫过掌缘的粘稠春水。
很奇怪,她连下面喷出的水中都带着淡淡的甜奶味,好奇地抬眼望去,从阮晴的反应中明白她刚经历过一次高潮,这才后知后觉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既因她的敏感,也因她的水量之充沛。
「不要……」
却不知,此刻的她眸凝春水,眉蹙远黛,香肩半裸,双臂如嫩藕无力散落两旁,一副受尽凌辱楚楚可怜地媚态,非但无法引起丝毫怜惜,反倒唤醒我内心深处的暴虐,这一声动听的呢喃更是将汹涌的欲望点燃。
「妈,我爱你……」
纤细的臂弯无法阻止泰山压顶般的攻势,被整个压在身下,上半身紧贴毫无缝隙,双腿强势窜入中间将其分开无法闭合。
「那里真的不行!」
下身的衣裤褪至了膝盖,出洞的火蟒四处出击寻找着猎物,可每次不是落空便是从娇嫩的肌肤上一滑而过,偶尔瞄准了方向,也被她不安分地扭掉,蟒首急不可耐地吐出丝丝清亮粘稠的涎液,反而更添几份润滑。
她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相比之前的小打小闹、半推半就,骤然爆发的力量险些将我掀翻。
她的一条腿已跨到地上,才发现另一边还被我压在身下,急急抽动之间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无毛的蜜穴频频在我眼前闪现。
剧烈的交错中,脸上挨了重重一下,正好落在脆弱的鼻梁,泪水和鼻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发现我停止了动作,她抬眼一看我满脸是血,捂都捂不住。
「啊!」
我任由她用长长的裙摆将血迹擦干净再用纸团堵住鼻子,呆呆地盯着她胸前逃出的一只美乳,浑圆,晃动。
「妈,你好美……」
「什——」
美眸突然睁圆,红唇又被我吻住,胸口也被袭上一只大手。
「唔!」
小手握拳,照顾的动作又要变成捶打。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我将右手探到她的后背轻轻一拉,阮晴面对我跪坐的姿势一下子扑倒在床上,之后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跨坐于翘臀之上,任她左右扭动不动分毫,弯腰凑向香腮,阮晴却极不配合地转向另一边,唯留给我满眼秀发。
无奈地直起身,却意外发现了长裙的一排纽扣,解开一半阮晴才反应过来我在做什么,顿时又不安地挣扎起来。
感受到臀沟中火烫的肉棒,以及香肩粉背逐渐裸露的清凉,阮晴渐渐慌了神,扭过头来瞪我。
「小兔崽子你干嘛?快住手!妈妈不玩了!」
可事情早已脱离她的掌控。
或者说从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自以为恶狠狠的眼神能让我退缩,却只是在给机会。
「唔……唔……」
她想要将脸躲进枕头,脑袋却已被我搂住,只能被动地承受侵略。
另一边,手指不停,逐一解开后,「嘶啦——」衣帛撕裂,维纳斯的上身终于一丝不挂地呈现在眼前。
「放开妈妈……」
我充耳不闻,迫不及待地伸进床单与胸腹的间隙,一把握住饱满的乳球,掌心感受到一颗挺立的樱桃。
「嗯——」
一声婉转的呻吟让我骨头都轻了二两,下身更是涨得难受,压进臀肉中前后摩擦。
疯狂赶走了所有的理智,我伏在她完美的裸背上,亲吻,吮吸,肩头,蝴蝶,沿着脊沟顺流而下,再溯流而上。
隔着棉质小裤带来的刺激渐渐无法满足愈发高涨的欲火,可毫无经验的身体本能根本不能引导下一步的动作,霎时间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在小腹却无法宣泄,简直快要爆炸,只好趴在阮晴耳边苦苦哀求。
「好妈妈,帮帮我……」
渴求,急迫,却迷茫不知所措……
阮晴从惊慌中平复下来,弄清了当下的情况,要不是场合不对,笑声早就从上扬的唇角逃出来。
被这么一打岔,她恢复了镇定,只是将手伸下去紧紧扯住自己的内裤就让我一筹莫展,再也不得寸进。
我烦躁地不停撕扯着结实的长裙,身体不安地耸动,却没有取得丝毫效果,肉棒依旧被阻隔在外。
最后,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白色的布片拨到一边,兴奋到快要疲软的肉棒直接挺了进去,只觉进入了一片虽然狭小但是极其柔软的温热潮湿中,顶端还不时碰到某个不断泌出液体的小缝。
奇怪,按理说那里不应该特别紧的吗?我到底碰到了哪里?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我也无从判断,可看阮晴的反应也未作假。
「嗯……唔……轻点……哼……不能进去……」她轻轻哼着,除此之外好像也不再激烈反抗。
在心理作用下,此刻比我自己一个人解决时刺激得太多,没过几下,随着周围的嫩肉骤然夹紧,我便一泄如注。
龟头好像顶开了什么,惹得阮晴突然有了反应,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我已经翻身瘫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精神的舒缓和神经的涨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捂着脑袋似有千钧重,两侧太阳穴不时传来针刺的痛感像是要炸开,尝试发声,喉咙却干渴欲裂,睁开眼也是一片模糊的光影。
床头似是早有预料地准备好了一杯清水和几粒缓解头疼的药片,稍微清醒些后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房间,简洁优美的装饰,柔和温暖的色调,清新淡雅的香味,无一不展示她的贤淑美好。
除了墙边椅上那一团凌乱显眼的蓝色,还带着污浊的痕迹,破坏了整体的氛围。
「妈?阮晴?」
我不死心地又喊了两声,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下床将整件展开,为了印证猜想,亦或是证实昨晚不仅是一场梦境,我仔细地寻找着某些「证据」,最终在后摆内侧发现一块粘稠湿滑的白浊,回身掀起被子,床单也是褶皱凌乱的样子,在下身对应处顺手抚过,果然也有一大团凉湿的触感,仔细瞧去,竟还有丝丝血迹。
血?该不会弄伤她了吧……
我分不清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后悔多,还是夙愿得偿的满足更多。
幸好已然消失的人影增长了我的侥幸,减轻了心中的懊悔。
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要给她去电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终究跨出了那一步,而且还是在我的强迫下,利用了她的纵容和善良。
失望?愤怒?冷漠?或者也有可能原谅呢?甚至有可能答应我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打扫完战场,将一切收拾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一个结果,却传来「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再次拨打就变成了「已关机」。
静伫片刻,一尘不染的每个角落,所有关于她的东西早已分门别类收好,看不出丝毫住过人的痕迹。
真的走了啊……
如此简易,又如此决绝。
她常坐的角落,我默默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不要迷惘,不要想念,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该有自己的生活。
大人……
按某种标准,在阮晴身上顺利毕业的我,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了。
纷繁的思绪重又回落,镜子里自己的眉间,总有一抹化不开的担忧,心情怎么也轻快不起来。
总是没决心,彻底戒掉你。
……「早啊,馨姨!」
看见我苍白的脸色和有些萎靡的精神,馨姨关心道:「小宇,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摆摆手,「没事……」只是感觉脑袋有些沉,不太能感受到脸部的感觉。
仔细看一眼我才注意到馨姨今天换了一身衣服,立领孔雀绿旗袍,绸缎靓丽,印着红色的花,自锁骨盛开至胸口,因着雄伟双峰而愈加鲜艳;腿侧开叉位置并不高,仅在膝盖上十公分,随着转身款款摆动,明明只是偶尔露出一截晶莹的小腿肚,却给人「春光无限」的眼福。
收回柔润的皓腕,将后摆轻按在腿根,馨姨蹲下继续刚才未完的检查,丝毫不在意身体的曲线被我尽收眼底。
侧后方,穿过无袖款式的旗袍,正抬起拈开绿叶的手臂下方,肥腻的乳肉被膝盖顶起,竟隐隐像要从腋下溢出;绷紧的缎面将臀瓣的形状完全还原,充满了沉甸甸的质感。
这两处丰满还随着动作微微颤动,瞧得我本就空荡荡的腹中更是饥饿难耐,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咕咚——」不知是否声音过大,明明没有回头似也发现了我的神态,馨姨匆忙地整理下便欲起身,无奈尽管只是五公分的中跟鞋,也不是能立即习惯的,慌乱中向着远离我的一侧倒下。
「哎——」在我反应前摔倒在地上。
我有种低头扶额不忍直视的冲动,这么大人了怎么站都站不稳……等了两秒还没有丝毫动静传来,恰巧对上贝齿轻咬的下唇,以及幽怨如傍晚小雨般凄清的秋眸。
侧躺的身子似是在等我扶起,然而率先引来的是我瞟向丰腴而不松软的腿肉的火热目光,初尝禁果的我自然知道被这样的大腿夹在腰间会是如何的销魂。
「嘤咛——」馨姨俏脸微转向地面不敢与我对视。
我老脸一红,回过神来,上前抄在肋下,馨姨自然斜搂住我脖颈,全身的重量倚在臂弯及胸膛,差点把老腰闪着。
外表的动人曲线丝毫没有臃肿的视感,可真正上手才传来棉花般绵软的触感,按到底却又充满惊人的弹性,整副身子像是裹上了这样一层美肉,真是爱死……瑜伽了。
我故作沉重的表情,「馨姨,你该减重了,都快抱不动了……」「啊?」她忧心忡忡地望向腰身,呵气如兰,「最近忙着生意,练习都少了」一阵馥郁芳香喷来,竟扰得我几分心慌意乱,「没……开玩笑呢,这样正好,而且……」紧了紧胳膊,「不管什么时候都抱得动……」我的调笑又让她害羞了。
「咕噜噜……」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
她垂首掩唇发出低低的笑声,旋即破天荒主动拉我,「姨带你去家老店……」行至路口,落后半步的馨姨双手挽紧我的小臂停步不前,引得我也停下脚步,疑惑回头。
顺着她的目光,一条近半人高、没有杂色的大型黑犬长耳翘立,四肢矫健,正顺着人行道左右嗅个不停,吓得为数不多的几个行人纷纷避让。
「别怕……」我向身后示意狗链还握在主人手里,无需担心,也没有避让,只静静等待面前的一人一犬过去。
身前的黑犬略微转头,仿佛闻到了特殊的气味,饶有兴趣地向我背后凑去。
我没有轻举妄动,却忘了早就紧张得不行的馨姨,身子一颤,低低一声惊呼,攥着衣衫往更后方躲去。
变故于此发生,谁也没有料到,原本看起来只是活泼好动的黑犬突然亢奋起来,「汪!」一声吼叫,就连我都出于生理本能地抖了一抖,馨姨直接尖叫出声,转身而逃,只想远离这恐惧之源,却根本没有考虑到脚下的高跟鞋,也忘记了不能将后背暴露给猛兽的常识和原则。
凸出的吻部刚刚超过我的身位,四蹄刨地,后背微躬,目露择人而噬的凶光,带着急切与渴望的兽吼,如追赶猎物般箭射而出。
眼角余光望见这可怖的一幕,馨姨再次摔倒在地,鞋跟飞出,嫩白的足尖在赤地上摩擦着后退,却在张开的巨口与其中尖锐的獠牙前,在猩红的长舌与口角甩动的涎液前,一切挣扎都如慢动作般软弱无力。
我毫不犹豫就是一脚重击在畜生柔软的腹部,踢出好几米远。
「嗷呜——嗷——嗷——嗷……」
「哎!我的狗!」矮胖的女人发挥着与身形极其不相称的速度赶到翻滚了几个跟头的宠物旁,帮其翻身,一边对我怒目而视,「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听到她的指控,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并且下一秒就笑出了声。
爬起的黑犬尝试着站起,却被女人死死按住,上下摸索检查,生怕她的宝贝爱宠被打出什么毛病。
「呜——」它几次三番的尝试都被主人按下,耐心终于被磨光,兽性重又占据身体,不耐烦地扭头龇牙怒视自己的女主人,发出威胁性的低声长吼。
「啊!」可能从未见识自家宠物在大自然食物链中的本来面貌,女人被吓得由蹲变坐,手忙脚乱地倒着爬去。
无暇理会一旁忘记自己生而为人的丑角,唯用目光死死锁定被激怒的野兽,尽管动作不自然,它依然顽强地与我对峙,直至瞟了一眼被我护在身后的馨姨,耸动鼻尖,还是带着不甘的气势冲上来。
面对扑击,不愿受伤的我急忙侧身,用厚厚的鞋底迎面踹去,只擦过满是光滑厚实皮毛的侧肋。
「啊——」
栽倒在地的狗脸与馨姨再次贴近,四目相对,馨姨竟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回过头我只看到最后一幕,无比懊悔为什么会让开,就算拼着受伤也该挡住。
它的兴奋劲终于过去,尝试了几次也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这时也不见那个女人过来了。
抱起一个大活人并不轻松,此时我只想尽快赶到医院,没想到那个被自家狗凶的女人又跑过来挡住我的路。
「不准走!看看你把我家欢欢打成什么样了!」我瞥了一眼起身困难的畜生,厌恶道:「人命关天你还挡?小心我要你狗命!」看见馨姨在我怀中昏迷不醒、娇弱可怜的身段,她顿时喏喏。
拦下一辆车,我说道:「去医院。」
途中,我开始检查馨姨的伤势。
小臂沾染的灰尘下隐隐可见丝丝血迹,肘外擦伤一片,在雪也似的白肤中触目惊心,这样的伤口最为折磨,刚用矿泉水冲洗便疼得她悠悠醒来直抽气,无奈停下手中动作,只等到了医院处理。
继续检查,掌缘也被路面细碎的沙石磨伤,捏脚踝时,「痛——」馨姨醒了过来,明明只是黛眉紧蹙眼波流转的忍耐表情,却给人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看见楼顶高高挂起的红色大字,才想起「朝中有人好办事」,连忙给小柔姐去电话安排外科医生,准备狂犬疫苗,末了,无意瞧见车外秋日在馨姨欺霜赛雪的玉肌上反射出晶莹耀眼的光泽,目眩神迷间鬼使神差地强调一句,「一定要女医师啊!」
正对医院大门的马路旁,馨姨顾忌避让着伤口,温温吞吞地挪到车门旁,伸手让我扶她。
「滴——滴——」后边不耐烦按起了喇叭。
穿过后背,抄起腿弯,馨姨整个人突然被我打横抱起,快步赶往安排好的观察室。
一路上的人看见这个标准无比的公主抱,和我严肃的表情(实际上只是面无表情)纷纷让路。
「到了。」我对着把脑袋埋在肩膀只露出一只耳朵的馨姨小声说道。
「嗯?」她晕晕乎乎地回应一声,面色酡红,脸热地快要将眼中的水雾蒸发,全身萎靡,几乎瘫软在怀里。
别是受伤发病了吧?
心中和手中一紧,我慌忙推门,「陈医师,快打疫苗!」药品器具早已准备齐全,示意我将人放到水池前用肥皂洗净,陈医生仔细观察后,自我进门就提着的一口气放了下来,笑着说道:「别紧张,病人身上没有抓伤咬伤,不需要打疫苗,过来把擦伤处理下就好了……」馨姨就像个大号的布娃娃任人摆布,最后还涂上紫黑色的碘伏,配上散乱的发髻,破坏了温婉清丽气质的同时,平添一份妖冶的美感。
果然,只要人美,怎么样都美。
「麻烦你了,陈医生。」馨姨重新束发的间隙,我将之前事情的经过向陈医师讲述一遍,「真的没事吗?那条狗怎么就突然冲人发疯啊?」「根据你的描述,那条精力旺盛的黑狗应该是到了发情期,病人身上有几种动物喜欢的花草香味,再加上病人恰巧也是,嗯……」「也是什么?」
陈医师和蔼一笑,「也恰好比较激动,体香更加浓郁,比较吸引嗅觉灵敏的……「
我似懂非懂告别了陈医师,前往缴费的途中,脚腕隐隐作痛,想来是最近疏于锻炼,受不了剧烈活动。
懈怠了啊……不知是不是所有的医院都喜欢招小姑娘,前台的小护士不是刚毕业就是在实习,按照陈医生给的单子拿完药后打印缴费单。
「小柔姐?」
「小弟弟——」她拿起单据唰唰写了几行,包括复印份一连盖了三个医院的大章。
「一份入库,一份上交就行了。」她对着小姑娘说道,一边撕下最后一份给我。
「好的,主管。」
「厉害啊,这么快就成主管了……」算了算好像还没到四年。
「多亏了阮晴姐的照顾……」
我举起手上不知道写了什么的单子,「不需要交钱?」「算是内部福利吧。」
我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心安理得地接受。
接回馨姨,肩上已多了一条披肩遮住双臂的异色,秀发被重新盘起,条件所限无法像出门时那样精致,鬓角还垂下几缕,不但没有稍显凌乱,反而多出一丝妩媚。
把人送回家,我让师傅返回医院,临时起意想重新参观一下阮晴一直待的地方。
四季秋海棠开得正盛,她的私人物品全都收在两个箱子里放在更衣室的角落,办公桌上空空荡荡。
按下电源,屏幕需要输入的密码,在第三次用姓名缩写和生日的组合试开,骤然出现的自画像让我楞在原位,呆呆地等待壁纸自动循环。
花丛的丽影,码头的晚霞;我在祖宅赤膊上身忙活时的汗如雨下,农田小路黄昏归来的轻松惬意;比赛赢取的金牌,运动会的奖状……简直成了我的展览馆。
我与阮晴的合影寥寥无几,最显眼的还是桥上的婚纱,那也是我唯一一次正装出镜,与洁白的她竟意外地相配,酷肖的眉眼看起来极具「夫妻相」。
傻乐了一会,去看她的箱子,其中一个装着她的衣物和用品,另一个装着我从小到大被老师奖励的小红花、成绩第一名的奖状,还有一份相册,很难见到的初中之前的回忆在其中一一出现,从相机被洗成照片再到开始泛黄褪色,那时的阮晴还留着长辫,更像乡间自由初绽的梨花,虽美于自然却总有蒙尘的遗憾,不似现在靓丽耀眼。
放下手中的回忆,我很好奇厚厚的一层书籍,有新有旧,最底下已经上了好些年头。
没想到翻开的第一本书扉页上,「母亲,是唯一能使死神屈服的力量。」看她在书中的标记,明明是讴歌无产阶级反抗精神的作品,她的重点却总是那些温馨而正直的爱,当时二十来岁的年华更像是高尔基的外祖母般沉重、温暖、乐观。
最新的原版《飞鸟集》,即使英文水平不够,仍能认出她不久前的笔迹——Letlifebebeautifullikesummerflowersanddeathlikeautumnleaves(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她标注的散文诗总是很有韵味的,我经常幻想成为一个诗人,然而从来都没有耐心阅读那些即使非常优美的文字。
略过笔记,叠放着各式各样的证件,只认出少数如身份证、驾驶证、健康证、房产证、户口本,还有《***保障协议》、《第17周无创DNA检查诊疗记录》、《1号染色体替换群体的建立和应用》……「好了,小弟弟,姐姐要开始打扫了,这些东西你要带走吗?」
「今天就算了……」
转身来到走廊尽头,想到与馨姨缘起的MP3,折身回去取,门口敞开,电脑桌的抽屉被打开,还被拿出几本古朴的笔记本。
「等等!」
翻开桌上的泛黄的纸张,排在第一页的还是张难得的上个世纪的彩色照片,与现在阮晴有八分相似的大姑娘神态憔悴面色苍白地侧躺在病床,怀中的小婴孩睡得正欢,她眼神中足以陷溺浩瀚宇宙的母爱已经穿越时间的长河透射而出。
「晚上的惊雷很大,可我一点都不怕,因为从生下他的那一刻起,我再不是独自一人。」
「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丑啊……婧姐说很快就会长开,可还是皱巴巴的好丑啊……」
「就把曾经全都埋葬吧,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好妈妈,带他过上新的幸福生活。」
「阮晴,一定要看牢他,不能让他再离开了!!!」我仿佛看见那时青涩的她噘着嘴赌气般重重地一连点出三个感叹号。
虽然娟秀的字迹和少女如诗般的情怀令我会心一笑,可很快便被巨大的疑惑淹没。
「小弟弟,你来了啊……」
面对我的充耳不闻,封雨柔强笑着再度出声,「雷宇……」见我毫无反应,她走上前伸手想要抽出我手中的日记本。
「小柔姐!」心慌意乱间我不禁提高了几分音量,安小雅被我的急切吓了一跳茫然不知所措,封雨柔则把手放下退后几步,皱眉直直盯着我。
「给这个小东西取什么名字呢?打雷又下雨,雷雨?雷宇?」我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被她掩盖的秘密,那些她为了我所做的奋不顾身的努力和尝试,我们一路走来的一路路,她的变化,逐渐浮现在眼前,让我颤抖,让我心如刀绞。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我才明白,昨晚的我,过去的我,让她有多痛苦。
「噗通……」
我眼前一黑,骤然无力地跪倒在地。
拒绝了安小雅想要再次上前,我慢慢站起来,「安姐,我没事的,你们先出去吧……」
「可是……」
我将脸藏进桌下阴暗无光的角落,不想让她们看见,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就让我一个人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那……那好吧……」
冷静到冷漠的封雨柔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小柔姐!」关门的动作暂停,「其实你知道些什么吧。」无需回头,也能感受到她复杂的目光。
「啪——」一扇门,两个世界。
【待续】
广而告之:AI在线脱衣「点击」立刻脱掉女神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