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岁生日的清晨,许杨杨眼睛一睁开,没像往日那样赖床,把赖到的每分每秒当作赚来的珍宝。她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穿好乳罩和内裤,跳着窜进厕所。
她开始漱口,泡沫一会儿掩盖嘴巴和鼻子。镜中的自己,怎么看不像35岁。像25?有点夸张。像30?好像多算。反正,她到了35,不像35,年轮的行驶对她足够柔情。她已经打开枕边手机,但忍住不看。她估计,“祝你生日快乐”的贺信一定纷至沓来。
她猜,谁是道贺的第一人?不会是前夫吧?想到前夫,她“呸”地吐掉牙膏沫。晦气,晦气。
她估计,公司的几个好姐妹在中午会为自己办一个缩微版的派对;晚上,她会在自己的住所办一个中派对。明天正好是星期六,正是天意,正是好友们尽情尽兴、大闹一场的节奏。
手机铃响,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谁这么早?她清清口,用手背抹掉唇上的泡沫,小跑着回卧室。是HR的温姐打来的。温姐说,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
温姐说话一向不带情绪,四平八稳,生来适合做HR,跟她算是不错的办公室朋友。这会儿,温大姐的口气不太对,给人压不住场的感觉。
她说,没关系。公司有什么急事吗?
温姐说,有件事我预先告诉你。本来,你等正式通知就好。可是,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她心头一沉,像第一次玩蹦极,从高处下坠的那一刻。
温姐说,公司最近业绩不好,很不好,你也了解。昨天公司高层开会,开了一天,对公司的人员安排作了大变动。具体的,我不方便说,关于你的部分,我们HR为你作了最大限度的争取。
她忍不住插进来,说,我没被解聘?
温姐停顿了一下,说,倒是没有。本来安排你无薪休假,不保证复工机会,鼓励到外面再就业。HR反对,给你拿到一个机会。总公司不是有一个“一带一路”项目嘛,需要调遣一批新的中层管理人员,要求三十多岁,单身或者已婚无子女,业务好,懂点外语。你符合每一项条件,我们推荐了你。
她急切地问,哪个国家?
温姐停顿了一下,说,巴基斯坦。
她终于崩塌,大吼,什么鬼!鸟不生蛋的国家。最近不是老出事,中国人不是死了好几个吗?
温姐沉默。
她大吼,为什么派我?因为我是女的,因为我离婚,因为我好欺负?我不去呢?
温姐说,这是你唯一可以不解聘的机会。按理说,我不应该先告诉你,这样做,违反公司规定。你先认真考虑一下。有关手续,等你作决定后办理。
温姐等她挂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温姐,谢谢你。我不怪你。我问一句,公司的安排,跟年龄有关系吗?
温姐说,有很大关系。接近、超过35岁的属于重点。哎,说起来沉重,我不是公司绝对离不开的老臣,恐怕也逃不过这一关。哦,你今天35的生日,对吧?抱歉,送你这样的礼物。生日快乐,多保重。
她再问,公司不会再招新人吧?
温姐说,招。一律要求本硕985。
许杨杨挂了手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一会儿,想一会儿,又哭一会儿,心里骂遍了公司的头头脑脑。她拿出为今晚准备的香槟酒,给自己满满倒一大杯,几口灌掉,接着骂公司的头头脑脑。
宣泄之后,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巴基斯坦她是绝对不会去的。然后呢?只能自谋出路。出路在何方?
由于业务的关系,她认识了当地的几路商界豪杰,其中几个老板还一直保持联系。她调出号码,点燃希望,一个个打过去。
老板A跟她几度K歌,一次跳贴面舞,他对她说,你是个大人才,公司亏待你的话,随时找我,本公司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她靠着沙发背,提前挤出笑脸,给A老板打手机。A老板一如既往,热情友好,听出她想投奔,他口气突变,说,你是个大人才,本公司庙小,供不起。她说,她不在乎公司大小,成功的公司永远都是从小壮大而成。她在乎的是带挑战性的工作,是知人善任的好老板,像你一样。
A老板拿出杀手锏,说,不瞒你说,我们公司的裁员已经见骨了。
她转而找老板B。老板B是海归,单身。她离婚之后,一次跟老板B喝酒,两人都喝高了—或者假装喝高,他们开了房,上了床。进入她的身体之前,他向全世界豪迈地宣布:杨杨,你等着,我要娶你!
那次之后,两人都没有提嫁娶的事儿。她看不上他,说是海归,好像抖不尽那种土碴味儿。他们保持业务联系,他开的公司倒是越办越好。
老板B告诉她,他的公司主要业务将迁往越南,明天他要飞河内。另外,他新近结婚,越南新娘。给她送的喜帖收到没有?收到的话,为什么不参加?
她知道他在胡扯,她知道他在拒绝。
挂了手机,她开怀大哭,伤心得睡过去。等她醒来,她没想再去上班,听那个令她无法接受的新安排。
她想到了我。她说,她有些事想请教我,不多占时间,问我能不能安排得过来?
我欣然接受。
我正在她所在的城市出差,把跟她公司的合作项目收尾。昨天,我和她们公司的一干人还吃饭喝酒,然后睁眼说瞎话,什么未来的合作前景广阔,什么实现双赢等等。席间,我说起我小小囤积茅台酒的事儿,相关的风流事自然略去不表。在场的一位副总责备我,为什么不早点说?我们不是国企央企,招待可以上不封顶,茅台可劲儿造。
我门儿清,这家公司经营不善,破败的征兆掩藏不住,早晚要跨。茅台酒,他们喝不起。
收尾工作结束,我没别的事可干,明天就飞广州,从那儿回美国。许杨杨找我,正合我意。这几年跟她们公司合作,我们见过好几次面。她精明能干,称我老师,态度恭敬,给我印象良好。她身高接近1米七,非美女,但处处透出一股帅气,笑起来两个浅酒窝。嘴唇是她五官的亮点,下唇微微外翻,值得深吻。这是她给我的客观印象。对天发誓,我一直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我们在酒店的大堂见面。她穿一件香槟酒色的裙子,带了细细的银项链,平底鞋,未穿袜子。她两眼微肿,眼妆化得重。她把一件礼物袋给我,说,茅台,正宗的。
我说,太贵重了。受之有愧。
她说,我们公司去年的福利,我没把它太当回事。
她意识到说错了话,纠正道,白酒我喝不惯。送给老师您,知道您能品。
我说,别一口一口您的,咱们谁跟谁呀。酒我收了,可我一人喝没意思。
她说,我陪你喝。
我认真看她,揣摩她来访的真实意图。她看出我的小心思,说,你在美国住了很久,我想跟你聊聊那边职场,可以吗?
我说,当然可以。
我们站在那儿,双方有点不自然。我说,我们到附近找一家饭馆,我请你喝茅台。
她有几分犹豫,说,我知道你忙,不想占有你过多的时间。要不,我们就在一楼的酒吧坐一坐?
我说,没问题。
酒吧刚开,空无一人。显然没有睡足的前台服务员解释,店里不允许自带酒水,厨房师傅临时请假,店里目前只能提供罐头食品和精装榨菜。
许杨杨说,你干脆说,想不想做我们的生意?
服务员说,抱歉,我也是打工的,老板怎么吩咐我怎么做。我不想丢工作。
许杨杨的脸色阴沉,说不出话。我对她说,要不,我们到附近买一些下酒菜,到我房间里吃?我住商务套房,有的是地方。
许杨杨面色缓和,对服务员说,对不起,刚才讲的话重了。
服务员连连摆手,说,哪里哟,哪里哟。我的服务不到位,请多提宝贵意见。
我们走了两个街区,买了一大袋子的下酒菜,她拎着。我们两人,一个拎茅台,一个拎酒菜,活像一对小夫妻,漫步在阳光普照的街道,让人暖洋洋的。
进了我的房间,她惊叹道,这么干净?收拾得像兵营一样。
我说,经常出门,随时出发,练出来了。
我们调整了房间的几样家具,摆出了挺像样的就餐小区。我用房间配的纸杯,先给她斟,她说自己来,约莫倒了一两,我给自己约莫倒了二两。我们碰杯,就着下酒菜轻松地交谈。喝到一半时分,她开始讲今早发生的事情,包括骂人,包括跟两个老板不便公开的交往。可以说,她已经微醉,我不过是她的一个倾吐对象。
她没有问美国职场。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喝下去。我给她喝矿泉水,说,如果你不忙的话,我们先暂停,休息半小时,行的话,再喝下半场。
她感激地对我点头,说,听你的。
我打开电视,选了纪录片频道。正播放埃塞俄比亚的风光。我们的两张椅子紧挨,我们安静地注视屏幕,似乎沉浸到那个非洲古国的历史和文化长河中。我几次笑出声,她几次格格笑,像一个风华少女。
男女间的化学反应不容置疑地生成。我们都意识得到,避免对视。
她剥开一份她挑的小零食,问,来几颗?
我说,不,谢谢。我的牙不太好,牙医要我尽量少吃甜零食。
她收回零食,把暗棕色小袋放在腿上,盯着屏幕,多色彩的光芒在她的眼睛里舞动。我不时看她,再看屏幕,她不为所动,专注于节目。
她终于开口,问,美国有年龄歧视吗?
我想了想,说,明的基本不敢,比如某个岗位限制年龄、身高什么的,暗的,应该有。
你们公司裁过人吗?
当然裁过,最近一波辞退了十二个。
他们处在哪个年龄段?
嗯,我倒没特别注意,好像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她没再问下去。我想起一件事,说,五年前,我们公司一位50多岁的女员工,告公司年龄歧视,索赔的数字大得吓人。
她问,告赢了吗?
我说,陪审团就位,法官就要敲槌开庭之前,双方决定庭内和解,具体条款保密。她赢了,赔偿金据说数目不小。她提前退休,说要开始善待自己。
她抬头看天花板,静思了一会儿,说,美国不是样样都不好。
我说,不好的地方太多。来,我们接着喝?
我们享受美酒,谈论职场外的话题,讲到她的老家和外漂,讲到我的留学和求职生活。如此轻松愉快,时间过得飞快。她把椅子拉回到床边,脱掉平底鞋,将赤脚架在床上,脚趾交叉扭动。我也有同样冲动,希望我们的脚互相爱抚。我担心被误解,不敢动作。
我的酒杯见底,她的酒杯一滴不剩。我问,还喝吗?
她看着我,如同我刚才看她那样,眼睛充满了好感。她说,还有一个半小时,我要回家。我请了很多人,为我过生日。
我说,你赶快回去吧。生日快乐!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眼神迷离了一小会儿,说,我不想走。我们有缘,聊得多开心。真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非同一般,像大哥一样,让人愿意敞开心扉。
我赶紧说,哪里,我是非常一般的人。在美国混了那么久,还不是来来回回跑腿,大哥的不是,小伙计是我。
她笑起来,站起身,说,好吧。我先走了。跟你在一起,非常愉快,我会永远记得。祝你一路平安。
我为她开门,她回转身,用臀部把门顶回去,盯着我,眼神传达明白无误的指令。
我们的嘴唇很快找到彼此。她的下唇的确不负我望。她的身体贴住我,温暖柔软。她身体散发的气味、她的头发、她的热量,像一张张数不清的网,将我紧紧兜住。
我带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掉落到地板上,或者丢到沙发后面。脱得精光后,我们再次用力亲吻,似乎要把彼此的唾液吸干。她的容貌有些褪色,她的皮肤有些斑点,但是,她丝绒一般的乌黑头发保持完美。她的阴部漂亮有形,尽管阴唇略有下垂。
我知道她要赶回去,我知道自己的欲火焚烧,但是,跟这种女人,不能操之过急,不能霸王硬上弓,需要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我说,你的腿怎么长得那么好看?
她说,是吗?
她伸出右腿,在空中舞动,说,还行吧。
我说,圆润,紧致。经常锻炼吗?
你猜到了。一星期三次,坚持了三年。
珍品。我可以摸吗?
当然。
我从脚后跟摸起,摸过小腿肚,亲吻她的膝盖窝,再摸到大腿。我倾身吻她,嘴轻轻一压,一个开口,舌头伸了进去,又缩回来。我亲吻她脖子与肩膀相交处,她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我吻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开始抚摸她的大腿。她浑身发抖。
电视没关,不知道切换到别的什么节目,雄浑的男中音解说和她的呻吟声在空气中交集,合成出奇妙的背景音。
她抓住我的阳具。我说,可以抓,不要太用力。我们满满享受过程。
她停止动作。
我说,还有,你的乳房不大,怎么手感那么好?
她说,你说什么都对。
我说,你肚子上的绒毛,摸起来怎么那么舒服?
她说,喜欢就好。
对着她红肿痕迹抹不去的眼睛,我说,你的眼睛……
她说,哭的。你有什么评价?
我说,挺好,挺好,吻起来有质感。
我轻轻握住她的乳房,舌头触摸一下左乳头,再触摸一下右乳头。她抓住我的手臂,咬住我的手,然后放手,睁大眼睛说,嘿,大哥。
我应一声。
她说,前戏太长,观众要退票的。够了。
她双腿张开,经过她的手引导,我的阳具滑入她那湿润的阴道。我慢慢地退出,慢慢地回来。她的身体一动不动,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将头发向后推。我说,我喜欢你凌乱的头发。
听到这个,她笑了,说,我35岁的身体成了稀世瑰宝。好哇,好哇,多好的生日礼物啊。你还有什么要夸的?尽管放过来。老娘领情了。
我不再言语。
我们的性器焊接在一起,来回、上下摩擦。她停下来,问,套呢?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嘶哑地说,柜子上,咖啡杯边上。
她从床上跳下,拿到套子,跪在床边,让我利索地滑入。她捏着我坚硬的阳具,开始抚摸,眼睛充满爱意地看着。我的感受非常强烈。我不得不对她说,谢谢你的厚爱。不过,前戏太长,我也要退票。我保不准会提前开炮。
她说,不,我需要你放在该放的地方。
她一把将我推倒,撕开超薄包装,拉出小橡胶圈,将它放在我的阳具尖端上,然后慢慢滚动到根部。她张开双腿,膝盖贴在我的腰部两侧,粉红色的阴缝闪现几秒钟,她果断地下沉,我那宽阔的阳具被吸纳被消失。她叹了口气,身体下沉一点,抬起一点,几个回合,将套子浸染她的液体。
她的一系列动作,本身就够性感。
她闭着眼睛,湿润的嘴唇上挂着微笑。她猛地一句,他妈的!
我问,骂谁?
她顿了一下,说,天下所有可骂之人。
我问,包括我?
她说,包括你,为什么我要见你,为什么我要跟你做爱?为什么你要甜言蜜语?
她的动作力度加大,臀部大幅度上升和下沉。她的身体在我上方跳着特殊的舞蹈,乳房摇晃着,舌头有时心不在焉地舔着自己的嘴唇。
我的身体配合她,我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中方就没有一点责任?
她睁开眼睛,像是要确认是谁在胡言乱语。她说,最该骂的是我自己。35岁,女,单身,无业,每一项都是天大的罪孽。
她的话带着凄凉。她身体的动作带着无尽的快感。她是个诚实的人,无论是言语,还是身体。我听到自己在呻吟和叹息。她呼吸困难。移动得更快。她的臀部颤抖着,她任由自己的身体毫无节制地爆炸。
我几乎不可能再坚持,我咕哝道,我要射了。我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当我的精子奋力冲向避孕套尖端时,她的阴户仍在痉挛。痉挛停止后,她倒在我身上。
我们最终恢复。我们紧紧拥抱。她轻轻地说,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她温暖的呼吸让我发痒。我的阳具仍在她体内,但正在收缩。我们又亲了几下,她才慢慢地爬下去。我挣扎着站到地毯上,四肢因运动过度而变得缓慢。我们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
我们穿好衣服,重新做人后,她的风采迷人。
我送她。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却每层必停。她说未来可以做什么?我们采用穷尽列举法,提到自媒体、网约车、健身教练、公务员、练摊儿等等,似乎有无尽的可能。她说她有积蓄,可以空窗两年。我提醒她,无论如何,不要停止身体锻炼,最好的选项是自己创业,35+是出彩的开始,让多年的历练开花结果。
走出电梯,她说,我还是去美国吧?在那儿,我依然是少年。
我说,不要吧。枪林弹雨的,男人都吓得抖三抖。
她不顾场合,抱住我,狠狠地吻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被你一弄,我觉得,35岁,香香的,我举双手欢迎。我的未来我掌握。祝我生日快乐!
对此,我不能再同意。